【杨维桢(1296-1370)与松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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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计,杨维桢元末迁居松江后,松江籍知名文人为39人,外地寓居松江知名文人为35人,其中来自江浙地区的28人,约占外籍寓松文人总数的85%;另有7人分别来自安徽、山西、河南、陕西、江西、河北等地。这一时期,外地寓居松江的鸿儒名硕甚多,如铁雅派领袖杨维桢、文史学家陶宗仪、黄冠名士张雨、元末四画家之首黄公望等。此外,铁崖门下弟子众多。据学者考证,史料记铁崖门下有名有姓者145人,其中41人是松江人。杨维桢寓居松江,影响在外,各地文会、燕集和大型文化活动,都以聘他主盟和请他出席为荣。元末的杨维桢,似云间的一轮明月,周边众星环绕,是绝对的中心。所以,虽说归隐得闲,却“造门纳履无虚日”,忙得不亦乐乎。【http://www.sjsfxh.cn/foun/dispbbs.asp?boardid=48&Id=1485&authorid=0】
寻访杨维桢墓冢纯属偶然。家乡浙江诸暨拟建“三贤堂”,这“三贤”即王冕、杨维桢和陈洪绶,于是就要将他们在海内外流传的作品复制回归故乡展出。乡亲告诉我杨维桢墓在松江,这引起了我的注意。
松江干山,相传春秋末期干将曾铸剑于此,故名。史载杨维桢与好友钱惟善、陆居仁同葬于此,俗称为“元末三高士”。干山现已成为佘山国家森林公园的一部分,山中有一条弯曲石径,直达“三高士”墓冢。此墓于上世纪80年代重修,与元末明初的风格明显不符,原墓碑等也已荡然无存。根据古代“左昭右穆”的礼仪,我猜测位于最东面的一座应是杨维桢墓。
我少时回老家省亲,听到过不少有关杨维桢的传说。据说其父杨宏为州官,在铁岩山麓筑楼,红楼植梅百株,楼上藏书万卷。少时,杨维桢上楼后其父就将梯子撤去,令其专心攻读,每天用辘轳传食。苦读五年,学业大进。20岁时,杨维桢赴涌东从师求学,父不惜卖掉良马,以凑足游学费用。杨维桢则节衣缩食,把钱多用于买书。学成归来,父亲见到杨维桢带回《黄氏日钞》等一大叠书,欣喜地说:“这比良马更难得!”
杨维桢性格耿直,疾恶如仇,行为放达,导致仕途屡屡受挫,但他不以为然。任天台县尹,他依法惩治作恶县吏,虽百姓拍手称快,他却遭奸吏报复被黜。后任钱清盐场司令,为从七品,因请求减轻盐税不允,决意投印去官,方获准减额三千,但以忤上故,十年不获升迁。杨维桢后又因冒犯丞相达识帖木儿而迁居松江,筑园圃蓬台。门上写着榜文:“客至不下楼,恕老懒;见客不答礼,恕老病;客问事不对,恕老默;发言无所避,恕老迂;饮酒不辍车,恕老狂。”归隐松江期间,杨维祯一边读书,一边教授弟子。他为人宽厚,与人交,无疑贰。他对出身贫贱而有才德的人,礼之如师傅;对无才德的人,即使是王公也白眼相对。平素乐道人善,尤不记人小过;对学有长进的青年人厚爱有加,用心提携,即使有一文之美,一诗之工,必为批点,粘于屋壁,以示来客。远近的人都称道杨维桢是一个忠厚长者。他还时常偕同诗朋文友,游山玩水,纵情自然,赋诗作画,宴饮唱和,并不时举办一些大型文化活动。1350年在嘉兴和松江举办的两场文会,盛极一时,每场与会者达七百之数。天下文人雅士携文赴会,而文会的主评就是杨维桢。这些活动,既奠定了杨维桢的文坛盟主地位,又留下不少脍炙人口的诗文,其中留存于世的有诗一千多首,文四百六十多篇。杨维桢自己的诗中最富特色的是古乐府诗,既婉丽动人,又雄迈自然,为历代文人所推崇。
杨维桢的书法更是独树一帜。元代书法艺术大都笼罩在赵孟頫\的书风里。杨维桢自称“临晋帖用笔喜劲……”却能以其过人的胆识与魄力冲出赵书樊笼,任情恣性,独步书坛。他章法上的离奇古奥,大大拓宽了草书的表现力,而深厚的文化功底,更令其行草形态与众不同。杨维桢以奇诡的想象力和磅礴的气概,长留于书法史。
杨维桢移居松江后,很多学生也随之而来。元末,到处兵荒马乱,而松江地处海隅,境内又有九峰三泖等幽深的自然环境,利于躲避兵灾,松江画坛一时人才荟萃。当时常来松江的画家,有元末四大家中的黄公望、倪瓒、王蒙,以及高克恭、宋濂、吴镇、柯九思、曹知白等,都是与杨维桢关系密切的文友。杨维桢在松江长期隐居,出于生计所虑,大量招收门生画客,传道授业,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催化了华亭画派的诞生。
当时的松江籍画家在与文坛大家的接触中,眼界大开,读书之人增多,画风日趋兴盛,如顾谨中、杨礼、朱芾、朱寅、夏衡、金铉、马琬等的涌现,为松江画派的形成做了准备。松江的莫是龙对当时松江画坛影响很大,他所著《画说》一书,流传至今。明代松江“华亭画派”的代表人物董其昌、陈继儒等的绘画理论,其源流也在于此。顾正谊初学画于松江画家马琬,早年即以诗画驰誉江南,曾是董其昌的老师,此师承关系甚为明确。我的松江文友尹军就认为:“没有杨维桢,就没有华亭画派。”
朱元璋登基称帝的翌年,杨维桢应召赴金陵,参与修礼乐书。他辞谢说:“岂有八十岁老妇人,就木不远,而再理嫁者耶?”不愿出仕。朱元璋碍其名望,没有过于勉强。杨维桢离开金陵前宋濂赠诗曰:“不受君王五色诏,白衣宣至白衣还。”不料返抵松江不久,急撰《归全堂记》,癸丑五月即卒于拄颊楼。同年六月,由好友周纯、松江知府林公庆将其下葬。墓碑由宋濂撰文,管衡书丹,金钝篆额。钱汉东2011年6月5日于无闲斋
杨维桢一生,可分前后两段。前段求学出仕,后段隐居。由仕入隐这一转折的推力来自于他清高孤傲的性格。归隐后,杨维桢就“纵情山水,沉缅诗酒声色,放浪形骸。”
杨维桢是汉人,在元朝出仕,以传统的观点看来,总有些不妥,好像失却了点文人气节。其实不然。杨出仕时,宋亡已20年,宋亡之痛,已渐行渐远,因而不能苛求。文人的气节,他还是铭刻于心的。谓予不信,不妨读他的《题苏武牧羊图》:
未入麒麟阁,时时望帝乡。
寄书元有雁,食雪不离羊。
旄尽风霜节,心悬日月光。
李陵何以别?涕泪满河梁。
“风霜节”、“日月光”,对苏武的气节揄杨有加。
杨维桢多才多艺,诗文曲书都很当行,晚年隐居松江,成了松江文坛的一面旗帜,各地名士纷至沓来,又引来了他们的仰慕追随者,《明史》称“海内缙绅大夫与东南才俊之士,造门(上门拜访)纳履(穿鞋告辞)无虚日”,这就使松江成了文人集聚的人才高地。加以松江相对富庶,就有财力时不时举办“文会”,如泗泾孙道明就在他的“映雪斋”办过文会,据陶宗仪《南村辍耕录》,还办过“真率会”,据杨维桢《东维子文集》记述,就有“应奎文会”等,这就使松江文坛繁花似锦。松江人陆深(《明史》有传)说当年松江“衣冠文献,为江南冠”,为明代松江文坛的昌盛奠定了基石。
杨维桢成了松江的文坛魁首,风流班头,在松江留下的遗踪、遗文自然就多。顾清《松江府志》中有关杨维桢的着墨甚多,可以说较之二陆(陆机、陆云)并不逊色。
粗略搜索顾清《松江府志》,为杨维桢着墨有二十余处,遍及河、桥、塾、寺庙、居宅、亭台楼阁、墓以及人事。记载的杨维桢的文体有诗、记、题额、铭等多种。读这些记载,可以遥想当年松江的风土人情。
如至正七年(1347),华亭尹张德昭,清正廉明,造福百姓,杨维桢为其撰《遗爱碑》;云间陆和伯,五世良医,悬壶济世,杨维桢为其“真仁堂”作记;松江有没有夫子庙?有,在华亭县学之内,元至大(1308~1311)初华亭尹刘庆建,杨维桢作记;松江有没有妈祖庙?圣妃宫近似之,圣妃宫又称顺济庙,在县治东北黄浦江上,是百姓祈求航行安全的圣地。建于宋咸淳(1265~1274)中,上有丹凤楼,杨维桢作《丹凤楼诗》,其诗曰:
十二香簾百尺梯,飞飞丹凤与云齐。
天垂紫盖东皇近,地拂银河北斗底。
冥餍秋空戎马阵,神灯夜烛海鸡啼。
嫦娥昨报瑶池宴,笑指蓬莱水又西。
杨与松江巨室也交往甚密,曾为素有“淞上田文(田文, 孟尝君)”之称的吕良佐居宅“来德堂”撰写了专记。
杨维桢在松江“放浪形骸”,时有惊人之举,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卷二十二》“金莲杯”条,记杨维桢“耽好声色”,宴席上见舞女有“缠足纤小者”,就脱其鞋,将酒杯置鞋肚,斟以“行酒”,杨为这“鞋杯”起了个美名曰“金莲杯”。
杨维桢在松江遗踪不少,广富林这一地名,也是他在《干山志》中首次提到。他对松江文坛影响颇大。据悉松江将重修“三高士墓”,这对张扬松江人文景观,很有推力;对松江旅游事业的发展,也会产生加分效应。我们乐观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