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海之旅——约翰·巴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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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都行,不管哪种理论更符合我们的旅程,总之,我是在和自己说话。我像对陌生人那样对自己细说我们的境况和遭遇,告诉自己我暗怀的希望,哪怕为此希望而沉没。
“莫非这次旅程是我的空想?我问自己,没有我的体验,这夜晚和海洋究竟还存在不存在?我自己存在么?或者只是一场梦?有时我很困惑。如果我活着,我是谁?是命定要我传下去的薪火么?但我怎能既为载体又为内容呢?每当我歇息时,这些念头便困扰着我。
“麻烦的是,我无法确定。对于我们的处境,很多解释似乎都是合理的——我们在哪里,是什么,为什么要游,游向何方、但我又得承认,不合理的解释同样可能,甚至更可能是对的。有时,在某种心境下,喏,当我和邻伴一块奋力游行,同声高唱‘前进啊!往上啊!’的时候,我感到我们终究还是有个共同的造物主的,他的天性他的动机我们一无所知,但他用某种神秘的方法创造了我们,并让我们游向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终点。我所以会受到情绪的感染,居然也相信了这一信念,那在一些地方是很流行的,那是因为我们的夜海之旅正基于这种荒谬。人们甚至可以说:我信这些思想因为这些思想很荒谬。
“这话有人说过么?
“另一个悖论是:不时的放松支持我游到现在。我和其他人一道,奋力游两程,然后精疲力竭意志消沉地漂浮,想着这夜晚、海洋和旅程,任由海浪把我卷回一程。前进得很慢,但我活着,我活着,一路向前,瞧,最终超过一个又一个淹死的同伴。他们比我强壮,比我值得敬佩,却死于不停息的努力。我看到这一代人中游得最棒的沉下去了。数不清的死者!我这边想着时,上千的人淹没了;我这边休息时,上百万的人淹没了;自从我们天真而勇敢地涌上这可怕的旅程,上千万上亿的人消亡了。那时,我们有近三亿之众,齐唱着‘爱!爱!’温暖的海面在游者欢腾的扑打下泛满了白沫。如今,全都沉没了,漂着的尸体,泡胀的尸体,领头的人和紧随而上的人,全都沉没了。只有我这可怜虫依然在向前游。然而,正是这些我赖以漂浮到现在的片刻沉思,却使我疑虑、困惑、绝望——尽是些游者不该有的奇怪的情绪。我甚至开始怀疑……我们的夜海之旅根本没有意义。
“说真的,如果我也加入了这个自杀大行列中,那是因为在疲倦之外,我感到这样游下去和淹死一样的毫无意义。是的,我知道,有些人似乎真的真爱这夜海,他们热爱游泳,只为的游泳本身,要么便是真诚地相信为了‘到达彼岸’和‘传下薪火’(谁的薪火?我真想知道。传给谁?),值得付出巨大的代价。可我做不到。在我心情最好的时候,游泳也就是那么回事,不致引起不快罢了。更多的时候,游泳是件累人的事,有时甚至是在受罪。有关职责和天命的大道理,我根本不感兴趣。不错,我们会游也确实在游,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的长尾和流线型的脑袋简直是为游泳而设计的,可那又怎样呢?起码对我来说,那绝不意味着我们应该游,或者说,应该履行我们的命运,也就是说,其他某个什么人的命运,因为从我所看到的,我们的命运不过是消亡罢了,迟早的事,哪条路都一样。先驱(如今都逝去了)无情的狂热,年轻的同龄人盲目的理想,潮雷般的欢呼声,如今都使我恐惧,对于同伴的死,我无法释怀,如果这夜海之旅真的有什么价值,那也不是我们游者能了解的。
“哦,这是真的,‘爱!’四下里都喊,‘爱驱使和支撑我们!’我这样理解: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在驱使和支撑我们,只知道我们被如此悲惨的驱使着,无力地支撑着。‘爱’,我们这样称呼自己的无知,对鞭笞我们的事物的无知‘到彼岸去’。彼岸,它只存在在游者的幻想里,用来排遣这可怕的事实:我们游着,一直这样游着什么也不干,将不停歇地(除我之外)游下去,直到死。
“退一步讲,真的有个彼岸,我的一个愤世的朋友曾设想:我们在淹死的瞬间飞升,发现所有的那些荒诞不经的迷信和奉为金科的比喻,都是不折不扣的事实:一切伟大的造物主,夜海尽头光明的彼岸,那又怎样呢?一个游者在那里又能干什么呢?实际上,我们在憧憬彼岸时,想到的却是摆脱目前的处境:不再有夜,不再有海,不再有旅程:换句话,正是摆脱每个淹死者都有的幸福。
“‘停下来思考不是我们的职责,我们的职责是游,是沉没……’因为片刻的思考就会发现这次旅程的空虚无聊。‘没关系,’我听见有人说,甚至在他们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夜海之旅或许是荒谬的,但我们在这里游,顶着浪头,向前向上奋力,朝着一个也许并不存在的彼岸;即使存在,也永远游不到。’有头脑的游者,他们又说,只有两种选择:放弃努力,沉下去一了百了;或是接受这荒谬的事实,没有目的没有动力,只为着游泳本身,游下去,同时向同在海上同在黑夜中的同伴表示同情。两种选择我都无法接受。如果连假想中的彼岸也不能给漫海漂浮的死者一点意义,却空谈为游而游,在我看来,这简直有些下流了。我继续游,完全出于盲目的习惯和本能以及对淹死的无端恐惧,它们压过了对旅程的害怕。时而,我伸手拉一把邻伴,和大家一起欢呼,将先驱的勇气和力量借着波浪传给别人,但这样做只是我出于本性不愿太显眼。在自己的航线上奋臂划行,坚信自己的优越和独立,毫无愧疚地超过身边的人,无视良知全心求乐——对于这样的游者,我无法谴责,有时我甚至在心里羡慕他们,鄙视自己软弱,不能学他们的样。但在更冷静一些的时刻,我对自己说,他们这种自由和自我负责,正是我摒弃的。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处境里,他们的做法比延续传统模式更加荒谬。自杀的人、背叛的人、看穿悖论的人——在这次劫数难逃的旅程中,乐观者和悲观者都一样——我终于只有朝他们摇摇头,叹口气,越过一具又一具他们的尸体。这里有我的朋友、敌人和兄弟;有蠢人、圣者和野蛮人——以及别的不知名的小人物。成千上万的尸体。我羡慕他们所有人。
“可笑又可悲的是,我发现了适者生存这一信条的可憎可厌和空虚无聊(适应,在我眼中,就是生存的能力,这是一种天赋,目的只是为了活下来,为此却需要强力、欺骗和冷酷无情),自己却将成为惟一的幸存者和适者!这信条不仅令人厌恶,而且完全错误:命运把好人和庸人一同淹死,又像支持真正的适者一样支持不适应的。夜海之旅因而显得不仅嗜杀和无聊,而且任性。
“‘你只游一次。’那么,还伤什么脑筋?
“‘除非淹死,你是到不了彼岸的。’鬼话!
“当我们等着开始旅程时,一位同伴——就是那位转着古怪年头的愤世者,他第一批就淹死了——和我们扯些古怪的想法。他爱扯的一个怪论是,上帝确实存在,也确实创造了我们和我们游于其中的夜海,但却是漫无目的的,甚至没有意识到。事实上,他无意间创造了我们,抛置在这场搏斗中,他自己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另一个怪论是,他知道我们在这里,可并不在乎我们会怎样,因为他(不管是否自愿)定期要造一些同类的海洋和游者。在痛苦的时候,比如他快淹死时,我的朋友甚至声称,我们的造物主巴不得我们从未被造出来过,我的朋友说,确实有个彼岸,能至少拯救一些人,为此奋斗正是我们的职责——但为了一些我们无法得知的原因,造物主竭力要阻止我们到达那方乐土,完成我们的使命;简单说,正是我们的天父,在设置险阻并谋害我们。对于造物主的秉性,那家伙的猜想同样与传统观念格格不入,让人恼火。他说,很可能,上帝自己就根本不会游;他是个怪胎,兴许连尾巴也没有;他又蠢又恶毒,没有感觉,骄傲自大,再不就是睡着了正做着梦。他为我们安排了结局,送我们上路,我们耗尽心力追求,而着一结局却很可能是不道德的,甚至下流的。等等等等,那小子的怪念头和粗鲁的想像层出不穷。我真疑心他那么早完蛋,是因为他的无耻大胆激起了某几个游者的义愤。
“然而,他其他心境里(他和我一样,受情绪和心境支配),尤其当我们的热烈讨论转向乐此不疲的话题:天命和不朽时,他在我眼中变得严肃起来。这时,他的长篇大论,虽然一样地怪诞,却变得严肃和含混。他还在逗我们,但他的热情冲淡了他的玩笑。他声言,他不满于种种流行的来世观,因为它们一律自称普遍有效。信徒们凭什么认为所有淹死的人都要在旅程尽头接受审判,非信徒也不例外?他发誓说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永恒的死亡。事实上,他怀着变态的快感设想,每个造物主在他从事创造的一生中创造了上千个彼此不相连的海洋,每个海洋都和我们这一个一样,塞满上百万的游者,几乎每一瞬间,都有一个海洋和它的游者消亡得无影无踪,或是出于偶然,或是出于恶意的安排(地地道道的多元论,他想象中有上百万上百亿的天父,在他们自己的夜海中游泳)。不过,他承认,在每一千个夜海中,可能会有一个夜海,在它的两亿五千万游者中,有一个(就是说,两千五百亿游者中有一个)将获得真正的不朽。个别情况下,这比例可能稍高些,大多数时候则要低得多。在他看来,既然游者按熟练程度分许多档次,包括根本不会游、未踏上旅程就淹死的和其他为淹死而生的游者,那么上帝们也完全可能分成好多类,从无能的上帝——不会造物的造物主——到特别多产的以及介乎中间的种种。可他又得意地否定在造物主的生产效率和造物主的秉性以及我们这些产品的质量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他那套疯狂的念头,我还可以细细说上半天(他就这么细细说着),像什么其他夜海里的游者并不一定要和我们同属一类,说起来,造物主们自己就可能分属不同科目;我们的这一个造物主可能自己就无法不朽,我们不仅是他的秘使,而且体现着他的不朽:我们在全体的死亡之后,经升华演变,延续着他的和我们自己的生命。即便这个我看来毫无意义的变相不朽,他认为也是相对的,偶然的,视具体消亡情况而定(是人为还是偶然)。他喜爱的一个假说是:造物主和游者互相创造了彼此——不管怎么说,他们的数目是这么大——而那个‘不朽链’可能在轮回了一次次数后中断,也就是说,‘不朽’只是不断轮回的化身,这轮回本身也有起点和终点。另一种可能,他说,轮回里又套着轮回,可能有限也可能无限,譬如说,造物主在其中游泳并创造了我们和夜海的那个更大的夜海,又可能是出自某个更大的造物主之手,这样一环套一环。我的朋友甚至认为,连时间也是相对我们的体验而言的,谁又知道呢,也许就在我们每一下扑打中,不计其数的微型海洋和游者和他们整个的永恒已经在更小的时间层次上逝去了:我们自己,我们的创造者,我们的创造者的创造者,同样又存在于某个超级的游者的扑打之间。
“自然,我和别人一样,冲着这些疯话哈哈大笑。那时我们很年轻,对前途的事只有点模糊的概念。我们幼稚地认为,夜海之旅是个很大的英雄的壮举。对它的意义和价值我们从不怀疑;是的,有些人会沉没在途中,这无疑是件遗憾的事,但任何一场竞赛的胜利都会有一些失败者,而我像所有人一样,坚信自己是优胜者。我们挤在一起,焦急地等待出发,到夜和海的现实中展现我们的青春活力,没有人在乎去哪里,为什么去。我们放任那个怀疑论者胡说,完全是因为把他视作一件古怪的、无足轻重的吉祥物。当他死在第一批大屠杀中时,没有人在意。
“哪怕现在,我也不赞赏他的所有观点——但我不再嘲笑他。可怕的经历磨蚀尽了我的信念,也磨蚀尽了虚荣、信心、兴致、仁慈、希望、活力,所有的东西,留下的只有单调的恐惧,几丝悲哀和麻木的毅力。我想起了他的这些幻想,因为我越来越怀疑自己将成为所有游者中惟一的幸存者,成为着死亡之旅、这时代谎言的惟一幸存者。这个疑心,加上近来海面的变化,使我感到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哪怕是我那个伙计最荒谬的幻想。我在绝望中反倒定了心,期待着我生命中的转折。
“很可能我已丧失了理智。出发伊始的大屠杀,漩涡的吞噬,剧毒的潮水,大海的翻腾,恐怖的奔逃、反抗、杀戮、集体自尽;堆积如山的事实告诉我没有人能在这场旅程中逃生,尚且不说我已遭受的痛苦和疲惫。经历了这一切尚能心智健全,简直是奇迹。我因此断定,海面此时出现的恬静,前方不远处渐露端倪的巨大物体和隐约的歌声和召唤,都是我的幻觉和紊乱的精神状态……
“也许,我已经淹死了。显然我不是为这场艰苦的旅程而造的;也许,我早在刚出发时就死掉了,此刻正在永恒的安息中想像这次夜海之旅。无论如何,我不再年轻,我们这些饱经风霜、万念俱灰的老游者,原是最容易做梦的。
“有时,我想我就是我淹死的朋友。
“这些设想褪去后,我开始相信,‘她’不仅存在,而且正在前方不远处安抚着海洋,把我引向‘她’。忽然间,我记起朋友最疯狂的念头:我们的终点(成千上万的夜海中只有一个有终点)根本不是彼岸,像大家想像的那样,而是一个神秘的生灵。它的形象只有用矛盾的和含混的话才能形容。它和我们游者完全不同,是我们完美了的形体;我们的死亡是我们的解脱和再生,同时也是我们旅程的终点、中点和起点;新的世界和这个充塞着挣扎的游者的夜海没有共同处,那是无声无息、无边无垠的一片空间,充盈在自己体内,却又在某种意义上完全依赖于命运的恩赐;把某个夜海的幸存者送到那里(虽然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她’!‘她’,我这样称呼那个生灵,也就是说,不是‘他’。我摇摇头,这事太荒诞了;我和自己说话,好在这难堪的黑夜中保持理智。‘她’不存在!你不存在!我冲自己咆哮:聆听和召唤的不是别的,正是死神!淹死,然后所有的海洋都会归于平静……
“听着:我的朋友坚持说,每一种创造体系中,都有两类创造者,相反相成,一个造就海洋与游者,另一个造就笼罩海洋的夜和等待在旅程尽头的结局;前者造就了命运,后者造就了归宿(两者一样的多产,三心二意,无动于衷,漫不经心)。对于夜海之旅的目的——但不是游者和创造者的目的——我的朋友只能用些抽象的词形容:圆满、变形、矛盾的统一,种类的超越。我们哈哈大笑,于是他耸耸肩,承认对此并不比我们懂得更多。他这这又可笑又枯燥,也许还有些下流。‘那个命定的英雄,’他有些不高兴地说,‘也许就是你们中间某个人,他将完成旅程,到“她”身边。当然,造化安排一切,你无能为力。’他声称,他自己连试都不想试;他厌恶这整个一件事儿。他说我们最好将他的话当做个蹩脚的故事忘了,尽管扑腾去,飞溅去,高兴一点;我们很快就会淹死。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的,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我们,不知道那个英雄和‘她’,彼岸和游者,融合为一个两者都是又两者都不是的新生命后会发生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没错。他很赞成我的看法,若是这一神奇的结合完全忘却了夜海之旅的可怕经历,那么它所得到的不朽也是可悲的。更可悲的是,他接着想像说,在付出这么多生命后,英雄与‘她’的结合不过造就另一个夜海的造物主。如果这样——他相信是的——仁慈的人应该拒绝合作,真正的英雄是自杀者,而英雄中的英雄是那个在‘她’面前拒绝不朽的游者,这样他至少可以结束一个灾难的回忆。
“我们百般取笑他。出发的时候到了,我们扑入水中,向往着光荣的历险,扑腾,歌唱,咒骂,挣扎,说服自己,救助同伴,彼此争杀,创造规则,故事和关系,放弃努力,继续奋斗,末了,依旧都困守在这黑夜里,濒于死亡。零零落落几个疲惫不堪的游者还在嘎声嘶叫‘向前啊!向上啊!’,像是一个痛苦的回声。然后他们也沉默了——显然是葬身在刚才一个可怕的浪头下了。终于,精疲力竭,满心绝望的我也放弃了努力,不再扑腾,任由激浪将我带走;浮也罢,沉也罢,我再也不游了。突然间,奇迹般地,海面平静了!咆哮的浪潮变得温暖、和顺,像一阵快乐之浪,就这样托着我向前——这时候,我郁郁不乐地忆起了死去的朋友的教诲。
“我没有受骗,这新的感觉是她的杰作;这充沛我的欲望,是她的魔力在起作用。我不再清醒,一时间我真想高喊:‘爱!’扑向‘她’身边,接受超度。我已经死了,这个被热情控制的家伙不是我,我是那个坚决摒弃和誓绝夜海之旅的人!我……
“你心中充沛着爱。‘来吧!’‘她’轻唤我,我身不由主。
“你,听我说。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将化为你的一部分。趁这最后几分真我,我恳求你听我说。支撑我的不是爱!不是。虽然‘她’的魔法使我迫切唱出违心的话,虽然我马上可能因为亵渎而淹死,但我一定要说出真相。使我渡过这可怖的海洋的是一个希望,来自我那死去的可怜的朋友的一个希望:你的意志也许比我更坚强,但通过精神的专注,我可以在你的薪火之中掺入一份我的私人遗产,那就是我的可怕的回忆和反抗的决心。不管这念头有多离奇,我这样梦想:我融身的那个新生命(或者,必要的话,我和‘她’的合身)在其言行中将多少反映我的沉思,哪怕经过了曲解或极端化。假如真的这样,你能为我做我无法做的事么:结束这毫无意义的野蛮的游戏!再不要听‘她’歌唱!憎恨爱!
“依然活着!漂浮着,燃烧着。再见了,我不再抱别的希望,我曾指望因为大胆的亵渎淹死在岸边。难道,(我的老朋友笑了),真的只有最冥顽的反对者才能从黑夜中逃生么?然而连这一念头也是理智。已经没有理智了,只有无知无觉的爱,无知无觉的死亡。不管谁来为我的沉思代言:勇敢些,胜过你的作者!结束夜海之旅!别再干了!请将我抛弃,当我抛弃自己,否认自己,投向‘她’的怀抱,那个歌声的召唤……
“‘爱!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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