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癸斯托斯催促克吕泰涅斯特拉刺杀阿伽门农(1817年)

作者：吉汉(Pierre-Narcisse Guérin)

油画：76.2 x 83.8 cm

藏于巴黎罗浮宫

复仇三女神追逐俄瑞斯忒斯(1862年)

作者：布格罗(W. F. Bouguereau)

俄瑞斯忒斯是希腊神话中的人物，古希腊远征特洛伊统帅阿伽门农之子。

古希腊作家埃斯库罗斯根据神话故事改编成戏剧《俄瑞斯忒斯》。

 古希腊统帅阿伽门农在率领大军进攻特洛伊时，因得罪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而使得女神生气报复。等军队船只起航出发时，在四周降下风暴阻挡船只前进，为平息女神的愤怒，不得已在先知卡尔卡斯的受到女神启示而说出解决办法的情况下，准备将女儿【伊菲革涅亚】杀死，献祭给女神阿尔忒弥斯，但被女神以鹿易人救下。

阿伽门农的妻子克吕泰涅斯特拉为了给女儿复仇，与人通奸，并在10年后阿伽门农凯旋时，在家里暗杀了阿伽门农。她的情人掌握了政权。

阿伽门农的幼子俄瑞斯忒斯当时只有12岁，逃亡他乡，发誓长大后一定要为父报仇。多年后俄瑞斯忒斯果然回到家乡，和姐姐厄勒克特拉一起杀死了自己的母亲和她的情人。

报了仇但又陷入弑母重罪的俄瑞斯忒斯发了疯，被复仇女神反复纠缠，不得安宁，只得到处逃亡。

最后是阿波罗指引他到雅典，寻求智慧女神雅典娜的公正裁判。雅典娜女神挑选了雅典最正直最睿智的市民担任法官，自任首席审判官，在阿瑞斯山开庭审理。

俄瑞斯忒斯为自己辩护说，他杀死母亲时只是把她看做杀害父亲的凶手。阿波罗极力为他辩护，声称父亲才是真正的播种者，一个人可以只有父亲没有母亲，正如雅典娜是从宙斯的头中生出来的。而一直纠缠俄瑞斯忒斯的复仇女神则指出弑母是十恶不赦的犯罪，俄瑞斯忒斯只有一死。

雅典娜请求法官们投票表决，结果却是有罪与无罪的票数相同!于是雅典娜投出决定性的一票:俄瑞斯忒斯应该无罪。于是俄瑞斯忒斯重获自由，回到迈锡尼当了首领。

古希腊复仇之风盛行，希腊神话的部分内容涉及复仇主题。复仇既是神之意志，也是人之本性，是初民社会中人类的基本行为准则。阿伽门农家族的故事却充分暴露了复仇制度存在的问题：人们陷入在无穷的血泊中。以血还血。报仇创造了一种不纯洁。对这一不洁的纯洁化清洗由一种新的报仇来完成，它又是不洁的一种新的增加。一报还一报，没完没了。这是一条没有尾的链条：一桩过错导致它的惩罚，而惩罚本身又该重新得到惩罚，因为它自身也是一桩过错。(韦尔南语)

复仇是无尽的连环，很容易扩大化，并可能导致毁灭性后果。私力救济遭遇了困境，隐喻着公力救济的兴起。

阿伽门农家族历来自相残杀，罪孽深重。其曾祖坦塔罗斯(宙斯之子)烹煮儿子珀罗普斯端上餐桌，邀神衹赴宴，但神衹救活了珀罗普斯。后珀罗普斯杀死赫耳墨斯之子——善良的密耳提罗斯。赫耳墨斯发誓向珀罗普斯及其子孙报复。珀罗普斯两个儿子阿特柔斯与堤厄斯忒斯互相争斗，阿特柔斯当上迈锡尼国王，弟弟堤厄斯忒斯统治亚哥利斯南部地区。弟弟诱奸嫂子埃洛珀，骗取金毛羊；兄长杀了弟弟两个儿子烧成佳馔，在宴会上款待弟弟。后堤厄斯忒斯之子埃癸斯托斯杀了阿特柔斯，堤厄斯忒斯篡夺了兄长的王位。阿特柔斯之子阿伽门农和墨涅拉俄斯逃往斯巴达，墨涅拉俄斯娶公主海伦为妻。阿伽门农杀堤厄斯忒斯，成为迈锡尼国王。

阿伽门农进军特洛伊时，为平息海神掀起的风浪，将女儿伊菲革涅亚献祭。十年后，希腊人毁灭特洛伊城，凯旋而归，阿伽门农之妻克吕泰涅斯特拉为女儿复仇，与情人、被赦免的埃癸斯托斯共同刺杀阿伽门农，夺取政权。阿伽门农幼子俄瑞斯忒斯时年十二岁，其姐厄勒克特拉把他托付给一位忠实的仆人，投奔法诺忒的国王，阿伽门农的妹夫斯特洛菲俄斯。当时俄瑞斯忒斯对姐姐发誓，定要为父报仇。俄瑞斯忒斯长大后，遵照阿波罗的神谕杀死了自己的母亲，以及她的情人埃癸斯托斯。

然而，按照希腊“古老的法律”，俄瑞斯忒斯必须向杀害他母亲的人即自己复仇，复仇制度至此走向无法调和的自相矛盾。复仇三女神纠缠着他，使其发疯，到处流荡。阿波罗指引他到雅典，“在那里我给你找一个公正的法庭，你可以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护”。历经千辛万苦，俄瑞斯忒斯终于到了雅典，他伏在神像前请求智慧女神雅典娜的裁判，复仇女神也表示同意。雅典娜说道：“这件案子奇特而复杂，是人间的法庭几乎无法判决的。虽然我仍将召集人间的法官来判决，但你们先来找我也是合理的。我要召集法官到庙里来主持审判，如果法官们难以判决，就由我主持审判……双方都得寻找证据和证人……”她挑选了雅典最正直最睿智的市民担任法官，自任首席审判官，在阿瑞斯山开庭审理。

雅典娜要求复仇女神提交讼词。复仇女神选择直接提问：

原告(复仇女神)：被告，请你回答我的问题：你是否杀害了自己的母亲？

被告(俄瑞斯忒斯，他面如土色)：我不否认。

原告：你是怎样杀害她的？

被告：我用利剑割断了她的脖子。

原告：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被告：站在我身旁的这位神衹(阿波罗)以一则神谕指示我，叫我这样做的。他就在这里，可以为我作证。

俄瑞斯忒斯为自己辩护，他杀死克吕泰涅斯特拉时并不把她看成母亲，而是把她看作杀父凶手。阿波罗既充当证人，也极力为被告辩护，发挥了辩护律师的功能。他描述了阿伽门农被谋杀的惨景，指出这是滔天罪行。他声称，父亲是真正的播种者，一个人可以只有父亲没有母亲，正如雅典娜是从宙斯的头中生出。复仇女神坚决反驳，主张弑母是十恶不赦的犯罪，杀死血亲比杀死姻亲的罪行更严重。辩论终结，主持审判的雅典娜发言：让我们现在静候法官们的判决！

她指示道：雅典的公民们，请你们静听你们城市的创建者的发言吧：今天，你们开始了第一场法庭审判。今后，你们将永远保留这种法庭，法庭就设在这座神圣的阿瑞斯山上……将来，这里就是审判谋杀亲人罪的庄严的法庭。法庭将由城里最公正廉洁的人组成，他们不应受贿赂，他们廉正、严明，全力保护所有的人民。你们都应该维护它的尊严，把它当作全城的支柱。希腊的其他地方和外国都还没有这种神圣的法地。这便是我对未来的希望。现在，法官们请站起身来，记住你们的誓言，为裁判此案投票吧！

法官投票后，由另一批推选出来的居民(监票人)计算，结果双方票数相等。最后，雅典娜投出决定性的一票。俄瑞斯忒斯被判无罪，获得自由，回到迈锡尼担任国王。复仇女神不敢冒犯被宣判无罪之人，但仍表示不服判决，并迁怒诅咒法官。阿波罗和雅典娜设法劝阻，说雅典人将把她们作为公正、无情的复仇女神来敬奉。复仇三女神从此融入雅典。

在原初的观念中，复仇即正义。在法庭建立前，血债血偿。随着城邦的建立，复仇的传统逐渐结束。有了法庭，于是原告与被告对簿公堂，主张诉求，提出证据，反驳辩论，法庭权衡是非，作出裁判。这样，复仇的循环被打破，无利害关系的中立第三人(法院)切断了复仇的链条，没有人为俄瑞斯忒斯复仇。复仇女神所代表的冤冤相报、来自远古的原始正义演变为通过司法实现正义，复仇最终导向了司法正义，人们开始建立个人责任感，原始的复仇制度瓦解，最早的法院就这样产生了。俄瑞斯忒斯审判的法院，可视为古典世界第一个正式的司法机构。这标志着公力救济时代的开始。与此同时，法官中立、司法公正、法官多数投票等基本的程序规则也已形成。

(本文原载《法制日报》2007年6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