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戴维·奥本《求证》剧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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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场
早晨,紧接第一幕,凯瑟琳、克莱拉和哈尔。
哈: 这是你写的?
凯: 是的。
克: 你是说父亲让你听写下来的?
凯: 不,这是我的求证。是我的,我写的。
克: 什么时候写的?
凯: 我休学以后就开始了,在父亲去世之前几个月就完成了。
克: 他看过吗?
凯: 没有,他不知道我做这事。不管如何,对他来说已没什么关系,他病得太厉害。
哈: 我不明白 — 这是你自己做的?
凯: 是的。
克: 在爸爸的笔记本里。
凯: 我用了他一本空白的笔记本,楼上有一堆呢。(顿。)
克:(对哈尔。)告诉我你发现它的确切地方?
哈: 在他的书房里。
凯: 在他的书桌里。我给他的 —
克:(对凯瑟琳。)等一下。(对哈尔。)你在哪儿找到的?
哈: 在书房的书桌底部抽屉里。抽屉式锁着的。凯瑟琳给了我钥匙。
克: 抽屉为什么锁着?
凯: 是我的抽屉,这个抽屉专门放我私人的东西,我用它好多年了。
克:(对哈尔。)抽屉里还有别的东西吗?
哈: 没有。
凯: 没有,那是惟一的 —
克: 我能看一下吗?(哈尔把本子递给克莱拉,她一页页的翻着。顿。)我很
抱歉,我只是…… (对凯瑟琳。)这本子放在……
你告诉去他哪儿找……你给他钥匙……你写下了这本令人难以置信的笔记而你也没告诉任
何人?
凯:
现在我告诉你们俩,在我休学之后,我没任何事情能做。我非常沮丧,真的灰心透了。但是沮丧到一定程度时,我想通了,我不需要学校。不就是数学嘛,我可以自学。于是我就在家坚持学习,我在父亲深夜里睡着后,在这儿做功课。的确是太难了,但我做到了。(顿。)
克: 凯瑟琳,我很抱歉,可我就觉得这很难令人相信。
凯: 克莱拉,是我写的求证。
克: 对不起,我 —
凯: 克莱拉……
克: 这是爸爸的笔迹。
凯: 这不是。
克: 看上去一模一样。
凯: 这是我的笔迹。
克: 对不起。
凯:
问哈尔吧,这几个星期以来,他一直在读爸爸的手迹。(克莱拉把本子递给哈尔。他看着笔记。顿。)
哈: 我不知道。
凯: 帮帮忙,哈尔。
克: 看上去像谁的笔迹?
哈: 看上去……我不知道凯瑟琳的笔迹是什么样子?
凯: 我的笔迹就是那样的。
哈: 没错,它…… 没错。(顿,他把本子递还给克莱拉。)
克:
我想,你知道吗?我觉得太急了些。现在大家都累了,不是在情感上作决定的最佳状态,所以,或许我们缓口气……
凯: 你不相信我?
克: 我不知道,对此我一无所知。
凯: 不要紧,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指望你来相信我的一切。
克: 你能否给我们谈一下这个求证?那就能说明它是你的东西。
凯: 你又不懂。
克: 说给哈尔听吧。
凯:(拿过笔记本。)我们可以一起讨论,需要一点时间。
克:(拿过笔记本。)你不能看着笔记本。
凯:
看在上帝的份上,一共四十页呢,我背不出来的,它不是脆皮饼的配方。(顿。)这是很愚蠢的。我的笔记、我的手迹、我的钥匙、
哈尔,你告诉她!
哈: 告诉她什么?
凯: 那是谁的笔记本?
哈: 我不知道。
凯:
你怎么啦?你一直在整理父亲的其他笔记,你知道他的东西与这本笔记相差十万八千里。
哈: 你看,凯瑟琳 —
凯: 我们来一起讨论这个求证。让我们坐下,克莱拉,你能把本子还给我 —
克:(递给她笔记本)好的,说给他听吧。
哈: 那可能要花好几天时间,还是无法说明是她写的。
凯: 为什么不能?
哈:
你父亲有可能先写了下来,再向你解释过。我并不是说是他写的求证,我是说仍然没有证据表明是你写的。
凯:
当然没有证据。但是帮帮忙!他没法写,他写不了。这些年来。他没做任何数学。就是那年病情好转时,也没法工作,你知道的,你
应该是科学家吧。(顿。)
哈:
你说得对,好吧我提个建议。我认识我们系里三、四个朋友,专业上很强,人又正直。他们知道你父亲,知道他的研究。让我把这拿
去给他们看。
凯: 什么?
哈: 我将告诉他们,我们发现了某件极具学术价值材料,但无法确定他的著作权。我将和他们坐下来仔细讨论这个求证
—
克: 很好。
哈: —
然后弄清这个求证的价值,应该只需要两、三天的时间,那样,我们就能获得更多的信息。
克: 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建议。
凯: 你不能这样做。
克: 凯瑟琳。
凯: 不,你不能拿走它。
哈: 我不是“拿走”它。
凯: 你就是要拿走它。
哈: 哦,你真是,上帝啊。
凯: 你真是不失时机,对吗?毫不犹豫,迫不及待地要向他们显示你的辉煌的发现。
哈: 我只是想弄清它是什么?
凯: 我告诉了你它是什么?
哈: 你不知道。
凯: 它是我写的。
哈:
它是你父亲的笔迹。(顿,痛苦地。)至少它极象其他本子的笔迹。或许你的笔迹和他的看起来一模一样,我不知道。
凯:(温柔地。)它看起来是象他的笔迹。
我没把它给任何人看过,我本来可以那样做的。我希望你是第一个看到它的人。直到昨天夜里,我才下了决心。是我信赖你。
哈: 我知道。
凯: 我错了吗?
哈: 没有,我 —
凯: 我应该知道,她不可能相信我,但你为什么也不相信我呢?
哈: 这是他笔记本中的一本,同他用过的完全一样。
凯: 我告诉你了,我用了他的一本空白笔记本,还有一些空白的呢。
哈: 书房里没有其他的空白笔记本。
凯: 在我开始演算求证时,是有的。这些笔记本是我买给他的,后来被他用光了。
哈: 那笔迹呢?
凯: 你要验笔迹?
哈: 不,这没什么用,他可能让你听写下来,看在上帝的份上。这没有意义。
凯: 为什么没有意义?
哈: 我是个数学家。
凯: 是的。
哈: 我知道得出这样的求证时多高的难度。我是说,这是不可能的,你必须
是……你必须是你的父亲,总而言之,而且是你父亲创造力的巅峰状态。
凯: 我也是个数学家。
哈: 但不象你的父亲。
凯: 他是唯一能够做这件事的人?
哈: 就我所知,他是唯一的。
凯: 你深信不疑吗?
哈: 你父亲是最 —
凯: 就因为你和那帮怪人崇拜他,并不说明是他做了这求证,哈尔!
哈:
他是最好的。我们这代人中还未有人达到他的高度。在他二十二岁之前,他已两次更新了他的研究领域。非常抱歉,凯瑟琳,而你仅
仅在西北大学上过几个月课而已。
凯: 我的教育不是在西北大学,是在这所房子里住了二十五年。
哈: 即便这样,还是没用。这个难度太高了。其中大部分甚至我也不懂。
凯: 你认为它难度太高了?
哈: 是的。
凯: 只是对你太难了。
哈: 你不可能完成这个求证。
凯: 但如果我完成了该怎么样呢?
哈: 什么怎么样?
凯: 对你将是个大灾难,是不是?对一帮勉强完成Ph.D 的书呆子们也是如此。他们算着时间,作着拙劣的研究,吹嘘着他们的研讨会
—
哇呜 — 在蹩脚的乐队里演奏,哀诉着二十八岁过了智力上的高峰期。因为他们确实如此
。(顿。哈尔犹豫着,然后突然下场。顿。凯瑟琳气
愤之极,人都迷乱了。)
克: 凯茜。
让我们进去吧。
凯茜?(凯瑟琳打开笔记本,想把书页扯下来,撕碎。克莱拉上前抢下来,两人扭作一团。凯瑟琳抢到了本子。两人对视着,喘着粗气。过了
片刻,凯瑟琳把笔记本甩在地上。她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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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场
第二天,阳台上空无一人。有敲门声,没人出来,片刻之后,哈尔出现在阳台外面,他开始敲后院的门。
哈: 凯瑟琳?(克莱拉走了出来。)我以为你走了。
克: 我只好推迟行程了。 (顿。)
哈: 凯瑟琳在吗?
克: 你来的不是时候,哈尔。
哈: 我能见她一下吗?
克: 现在不行。
哈: 她怎么了?
克: 她在睡觉。
哈: 我能在这儿等她醒来吗?
克:
她从昨天起还没起来过。她不会起来,她不吃,也不理我。我没法回去。我得等到她能够起程。
哈: 上帝,我真抱歉。
克: 是的。
哈: 我想同她谈谈。
克: 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哈: 她说了什么吗?
克: 关于你?没有。
哈: 昨天…… 我知道我没按她的心意去做。
克: 我俩都没有。
哈: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感觉坏极了。
克: 你为什么跟她睡觉?(顿。)
哈: 对不起,这和你毫无关系。
克: 胡说,我得照顾她,现在你对她使坏,事情就更难了。
哈: 我没对她使坏。它就是那样发生了。
克: 你选的时间太不合适。
哈: 这不是我的选择,是我么俩人 —
克: 你为什么这样做?你知道她的情况,她现在和脆弱,而你却趁虚而入。
哈: 不,这是我们俩人都要的。我绝不想伤害她。
克: 你就是伤害了她。
哈: 请让我同她谈一下。
克: 不行。
哈: 你要把她带走吗?
克: 是的。
哈: 去纽约?
克: 是的。
哈: 就这样把她拖到纽约去?
克: 如果我必须的话。
哈: 你不觉得她有权说去或不去?
克: 如果她不开口,我能有什么办法?
哈: 让我试试,让我同她谈谈。
克: 哈尔,算了吧,这同你没有关系。
哈: 我了解她,她比你所想象的要坚强,克莱拉。
克: 什么?
哈: 她能控制自己。她能够和我交谈 — 也许,对她会有帮助,或许她乐意交谈。
克: 或许她乐意?你有没有病?就是因为你,她现在躺在楼上。你根本不知道她需要什么。
你不了解她!她是我妹妹。天啊!你们这些混
账数学家,你不用脑子,你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在这儿摇来晃去,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而最后要我这样的人,赶来替你收拾。(顿。)
她需要离开芝加哥,离开这所房子,我会给你纽约的电话号码。一旦她安顿下来,你可以给她打电话,只能这样。就这么定了。
哈: 好吧。(顿,哈尔没有动。)
克: 不是我要赶你走,我还有一大堆事要做。
哈: 还有一件,可能你不会乐意。
克: 知道,把笔记本拿去就是了。
哈:(吃了一惊。)我 —
克: 等一下,我去拿。(她走进屋去,把笔记本拿了出来,递给哈尔。)
哈: 我觉得这样事情会更复杂。
克: 不必担忧,我理解的。你能来看凯瑟琳令人高兴,但你也一定乐意见到笔记本。
哈:(发怒。)这是 — 不,这是,我的责任 — 一个专业人员的职业道德,我不能置之不理
—
克: 别激动,我不在乎。拿去吧,我怎么处理它?
哈: 你肯定吗?
克: 当然喽。
哈: 这事你信赖我?
克: 是的。
哈: 刚才你还在说我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克: 我觉得你有点傻,但你是诚实的。需要有人证实这个求证,我做不了。这事
必须在芝加哥做,这也应该是我父亲的愿望。当你得出结
论后,让我知道我们家该怎么做。
哈: 谢谢。
克:
别谢我。这是目前能有的最佳选择了。这是我的名片,任何时候你需要,打电话给我。
哈: 好吧。(哈尔准备下场,克莱拉犹豫了一下,然后:)
克: 哈尔。
哈: 怎么啦?
克: 你能不能给我说一下?这个求证。我是出于好奇心。
哈: 这需要一点时间,你学过多少数学?(顿。)
克:
我是货币分析师,这有助于我较快掌握数字,是的。我大约继承了千分之一我父亲的智能,但已足够了。
凯瑟琳继承得比我多,我不清楚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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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场
冬天。大约三年半前,罗伯特在阳台上,他穿一件T恤,在笔记本上写作,过了片刻,传来凯瑟琳的声音。
凯: 爸?(凯瑟琳上场,穿着一件风雪大衣,她看到她父亲,就停下来。)
你在外面做什么?
罗: 工作。
凯: 这是十二月,只有三十度。
罗: 我知道。(凯瑟琳瞪着他,困惑地。)
凯: 你要外套吗?
罗: 你不认为我自己还知道冷暖吗?
凯: 你不冷吗?
罗: 我当然冷,我冻得要死!
凯: 那你在外面做什么?
罗: 思考!写作!
凯: 你会冻僵的。
罗:
屋里太热了。散热器把空气都烤干了,还有它的噪声,我无法集中思想。如果这房子不这么老的话,我们就可以有中央空调。但我们
没有,只好到外面来工作。
凯: 让我把散热器惯了,那就不会再有噪声。快进来,外面不安全。
罗: 我没事的。
凯: 我给你打了几次电话,你没听到?
罗: 那是干扰。
凯: 我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只好一路开回来。
罗: 我知道了。
凯: 我只好缺课。(她拿来一件上衣,他披上。)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罗: 这对不起,凯瑟琳,这是孰先孰后的问题,工作总是第一位,你这道吗?
凯: 你在工作?
罗: 扯蛋我在工作!我说“我” —
是指发动机。发动机在运转,凯瑟琳,它在全力运转。所有的汽缸都在运作,我被点燃了,所以我来
到室外降温。这种感觉已经好多年没有了。
凯: 你在开玩笑吧。
罗: 没有!
凯: 我没法相信。
罗:
我也不相信!但这是真的。这个状态大约一星期前开始的。我醒过来,下了楼,泡了杯咖啡,在倒入牛奶之前,好象有人在我脑中燃
亮了灯。
凯: 真的?
罗: 不是灯,是整个电极板,我燃亮了就象二十一岁以来时光不存在了一般。
凯: 你在开玩笑!
罗: 不!我恢复了!我又与我的源头之水畅通了 — 源泉,那 —
多年前,那多年前创造力的源头我又与它畅通了。我正坐在它之上,它
是喷泉,我正趁着它被射向空中。
凯: 上帝。
罗:
我觉得它不是神灵感应,它也未注入我的脑中然后流淌在书页上。这不意味着不需要艰苦的工作,它仍需要钻研来获得成果,仍然是
大量艰巨的工作。它将是艰难的,但原材料已存在。就如同我原先被阻隔在交通堵赛中,现在道路畅通了,我能够加速前进。前景无限壮丽
—
研究的目标、新科技、创新的可能性。我将推动整个专业体系的对话与交流。我 —
我很抱歉,我太无礼了。学校怎么样?
凯: (吃惊)很好 —
罗: 你很勤奋?
凯: 当然了。
罗: 老师对你好吗?
凯: 是的,爸爸。
罗: 交了什么朋友吗?
凯: 当然了,我 —
罗: 谈恋爱了吗?
凯: 别问了,爸爸。
罗: 如果你不愿意,不必提供细节,我只是感兴趣而已。
凯: 学校一切都好,我想同你谈谈你的工作。
罗: 太好了,让我们来谈。
凯: 这个工作。
罗: 是的。
凯:(指着笔记本。)在这儿吗?
罗: 是的,一部分。
凯: 我能看一下吗?
罗: 还是初步的构想。
凯: 没关系的。
罗: 说实话,实际上一切尚未成型,都在过程中。我觉得我们要谈好几年呢。
凯: 那不要紧,我不在乎的。只是让我看一下。
罗: 你真的感兴趣。
凯: 当然了,爸爸。
罗: 那是自然的,是你的专业。
凯: 是啊。
罗: 你知道这让我多么快活啊。(顿。)
凯: 是的。
罗: 我觉着这些已足以让我工作一生了。
不光是我。
我开始以为我已结束了,凯瑟琳,真的结束了。别误解我,我很感激,我还能去办公室,能生活。但是心底里我真是为自己再不能工作而恐怖
,你知道吗?
凯: 我也在想。
罗: 我真是恐怖到了极点。
然后我想起了什么,于是部分恐怖就消失了,我想起了你。
你的创造岁月刚开始,你将拿到学位,完成自己的研究。你刚刚起步呢。
如果你没有进入数学领域,那也无妨。克莱拉自己也干得很好,我对她很满意。
我为你骄傲。
我不想令你难堪。这就是我们要孩子的原因。我们希望他们延续我们的生命,完成我们未竟的事业。
现在,让我们言归正传,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一个更好的想法。
凯: 什么想法?
罗:
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工作,我不要你放弃它,你也不能放弃它。但我可能需要一些帮助。跟我一起做。如果你愿意,如果不影响你的
学习计划日程,我可以配合你,打电话啊,同你们老师谈啊……
我在超越自己。
好了,天哪,说了这么多废话。
你想看看我的研究,让我们从这儿开始。我草拟了一份材料,一个求证的提纲。重要的的解答,很重要。还未完成,但你能看到它的端倪走向
。让我们来看,(他选了本笔记。)这儿,(他递给凯瑟琳,她翻开笔记本看起来。)还是非常粗略的。(过了好久,凯瑟琳合起笔记本。顿
。)
凯: 爸,让我们进去吧。
罗: 那空缺处,使你很难读下去。我们可以讨论一下。
凯: 你身上那么冷,让我们进去吧。
罗:
也许我们可以一起来完成它。这兴许是一个伟大的起点。你觉得这个求证怎么样?你怎么想?让我们来谈谈。
凯: 现在不谈,我觉得冷。这外面实在太冷了,让我们进屋去。
罗:
我说过了,里边令人窒息。真要命,那个散热器。看这儿,你读一下开头两行。我们就这样开始,你先读,然后一行行地讨论。大声
地读,过一过这些论据。看有无更好的方式,更简洁的方式。让我们来携手合作。
凯: 不,进去吧。
罗: 我为它等了这么些年,这是我要做的事。快来吧,让我们开始。
凯: 我们没法在这儿做,这外面天寒地冻的。我扶你进去。
罗: 先谈了求证在进去。
凯: 不。
罗:
真要命。凯瑟琳,打开这该死的笔记本,读给我听。(顿。凯瑟琳打开笔记本,缓缓地读,没有语调。)
凯:
“设X等量于X的所有量。设X等于冷。十二月是冷的。冷的月份等于十一月到二月。有四个冷月,四个热月,还有四个不冷不热的月。
二月下雪,三月冰封湖面。九月学生返校,
书店会挤得满满的。设X等于书店挤满人的月份,等冷月数接近四时,书籍量则接近无限。在未来
,我不会比现在更冷了。未来的冷是无限的。未来的热就是未来的冷。书店是无限的,所以永远不会被挤满只有九月……
(她停下来,慢慢地合上笔记本,罗伯特抑制不住地颤抖着。)现在好了,让我们进屋去。
罗: 我觉得真冷。
凯: 我们会让你暖起来。(凯瑟琳两手抱着他,把他扶起来。)
罗: 请别走开。
凯: 我不走了。
让我们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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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场
现在。第三场的一个星期之后,克莱拉在阳台上,咖啡盛在外卖杯中,克莱拉从皮夹中取出一张飞机票,查对行程。过了片刻,凯瑟琳领着旅
行包上场。克莱拉递给他一杯咖啡。凯瑟琳沉默地喝着。停顿。
凯: 好咖啡。
克:
是不错,对吧?我们买咖啡有一个专门的店。他们自己烘咖啡豆,地下室有一台老的烘箱。在街上你都能闻到香味。有时候,早上,
从我们家里能闻到四层楼下的香味,特棒。
“曼哈顿之最”,有些杂志这样评论它。谁知道呢?但它确实是好。
凯: 听上去很好。
克: 你会喜欢的。
凯: 好。(顿。)
克: 你脸色不错。
凯: 谢谢,你也是。(顿)
克: 天气真好。
凯: 是的。
克: 这也是我最留恋的,这天空、阳光。
你可以整个早晨坐在这儿。
凯: 还不太暖和。
克: 你觉得冷吗?
凯: 也不是真觉得冷,只是 —
克: 是有点寒意了,对不起,你要进屋吗?
凯: 我没事。
克: 我觉着在这儿快快地喝杯咖啡是挺好的。
凯: 是的。
克: 再说,厨房都收拾掉了,如果你觉得冷 —
凯: 没有,不太冷。
克: 要穿上你的外套吗?
凯: 好的。(克莱拉把外套递给她,凯瑟琳穿上外套。)谢谢。
克: 是该冷的时候了。
凯: 是的。
你能感觉到冬天的到来。(顿。凯瑟琳向外凝视着后院。)
克: 亲爱的,不急。
凯: 我知道。
克: 如果你想走一走,独自呆一下 —
凯: 不必,没什么大不了。
克: 我们还能呆二十多分钟呢。
凯: 我知道,谢谢你,克莱拉。
克: 你都准备好了?
凯: 好了。
克:
如果你忘了什么,也不要紧,搬家公司下个月会把所有东西都运过来。(凯瑟琳没有动。顿。)我知道这很难。
凯: 没什么。
克: 这是个正确的决定。
凯: 我知道。
克: 我会尽一切力量让你顺利地转入新的生活,米切尔也会。
凯: 好的。
克: 真到离别时,是最痛苦的。一旦到了纽约,我们就放松了,享受我们的生活。
凯: 我知道。(顿。)
克: 你会爱上纽约。
凯: 我等不及了。
克: 你会爱上它。它是最令人兴奋的城市。
凯: 我知道。
克: 它不象芝加哥,它真是生机勃勃。
凯: 我读到过。
克: 我想在那儿你会有一种在家的感觉。
凯: 你知道我现在盼望着什么?
克: 什么?
凯: 看百老汇的音乐剧。(顿。)
克: 米切尔能买到任何你要去看的戏票。
凯: 还有冬天,洛克菲勒中心 — 那些溜冰人。
克: 是啊,你 —
凯: 还有那么多一流的博物馆!(顿)
克: 我知道这对你有多难。
凯: 听你念叨我多难的话,才是我感到最难的。
克: 到了那儿,你会看到一切都是可能的。
凯: 监护、碳酸锂、电击。
克: 学校。光纽约市就由纽约大学,哥伦布亚 —
凯: 明媚的大学生活!橄榄球赛,远足,摩托车上的接吻。
克: 如果这不是你要的。我们可以帮你找到工作。米切尔在纽约的人际关系一流。
凯: 他有没有熟人在色情电话服务业?
克: 我会尽力让你感到一切都顺顺利利的。
凯: 会顺利地,可来啦,会他妈的如此顺利令你无法相信。
克: 谢谢。
凯: 我会静静地坐在去纽约的飞机上,静静的生活在一套漂亮的公寓里,彬彬有礼的回答冯.
海姆利契医生的询问。
克: 你可以看你要看的医生或不看医生。
凯:
我要看一位名叫冯.海姆利契的医生。请给我找一位。我要他带单片眼睛。我还希望他有一张非常柔软,弹性极好的沙发床。这样当我
躺在床上怪罪你所做的这一切时我会感到特别舒服。(克莱拉的耐心耗尽了。)
克: 那就别去了。
凯: 不,我要去。
克: 待在这儿,看看你能怎样
凯: 我过去就这么过的。
克: 你甚至照顾不了自己五天。
凯: 胡说!
克: 你睡了整整一个星期,我不得不取消我的回程,错过了一个星期的工作 —
我几乎要把你送到医院去。当你最后从床上爬起来时,我几乎无法相信。
凯: 我太累了。
克: 你完全神志不清。凯瑟琳,你不说话。
凯: 我不想同你说话。(顿。)
克: 你待在这儿吧,如果你这么恨我。
凯: 做什么呢?
克:
你是天才,自己想吧。(克莱拉气极了,几乎流泪,她翻着她的手提包,从包里摸出了一张机票,扔在桌上。下场。凯瑟琳独自一人
,她没法让自己离开阳台。过了片刻,哈尔上,他没从屋内,而是从边门进来。他衣冠不整,面容疲倦憔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哈: 你还在呢,(凯瑟琳感到惊奇,没说话。)我看到克莱拉从前门走了。我不知道你是否 —
(他举起笔记本。)这个要命的东西……
查清了。
我们复核了两遍,在年长的和年轻的两组不同的朋友中。它挺怪的。我不知道运用的何种手法。有些运算很难理解,但我们找不出任何错误。
说不定有什么错误,但我们找不出来。我一直没睡。(他缓过气来。)它是成立的。我想你也许想知道这个结果。
凯: 我已经知道。(顿。)
哈: 我只好让那帮家伙发誓保密。他们是欣喜若狂。你知道,只要一个Email
那就全完了。我唬住了他们,我觉得应该是安全的。这帮身
强力壮的胆小鬼。(顿。)我必须来见你。
凯: 我要走了。
哈: 我知道,就等一分钟,好吗?
凯:
你要什么?你拿到了笔记本。她告诉我你顺路来取,她给了你。随你怎么处理,出版它吧。
哈: 凯瑟琳。
凯: 征求一下克莱拉的许可,然后出版它。她不在乎的,反正她也不懂。
哈: 我不需要克莱拉的许可。
凯:
你要我的许可?出版它。去办吧,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向全世界宣布我父亲的的成果。
哈: 我不想这样。
凯:
或者甩掉我父亲,把它作为你自己的成果。谁在乎啊?拿着它,你可去国内任何大学的数学系任教。
哈: 我不认为这是你父亲写的。(顿。)
凯: 你上星期是那么想的。
哈: 那是上星期。我花了整整一周阅读了这个求证。
我想,我多少看懂了。它使用了许多最新的数学手段,这是近十年来数学领域刚出现的,椭圆曲线,模数形式。我觉得我这个星期学到的数学
比我在研究生院四年来学到的总和还多。
凯: 怎么样呢?
哈: 所以,这个求证是非常……超前的。
凯: 去睡一觉吧,哈尔。
哈: 近十年来,你父亲在做什么?他病得厉害,对吗?
凯: 你说完了吗?
哈: 我认为他不可能掌握这些新的数学方式。
凯: 但他是个天才。
哈: 可他是个疯子。
凯: 他后来可能看到了。
哈:
可能,他需要的书都在楼上。(顿。)他所有的笔记都标明了日期,甚至连他最不连贯的纪录也标了日期。但这本却没有日期。
凯: 但是笔迹 —
哈: —
看上去象你父亲的笔迹。有时父母与孩子的笔迹非常相似。特别是当他们长期生活在一起。(顿。)
凯: 有趣的理论。
哈: 我赞成这个理论。
凯: 我也赞成。上星期,我就这么告诉你的。
哈: 我知道。
凯: 你把它砸得粉碎。
哈: 我 —
凯:
这是太糟了。其余倒真是挺好的。所有象“我爱你的父亲”,“我一直喜欢你”,“我要分分秒秒陪伴着你”。真是绝妙。你把人睡
了还拿到了笔记本!你真是个天才!
哈: 你也太恭维我了。
我知道你对我生气。我只是要……
我不知道。我只希望在你走之前能很好的讨论这个求证。纯专业上的,我不敢有其他奢望了。
凯: 算了吧。
哈:
我是说,我们有个疑问。这个求证过程一定是很惊人的。我渴望听到你谈其中的一些过程。
凯: 不想谈。
哈: 我知道,你最终还得面对它。你无法不理它,你总得出版它。你总得告诉人们的。
最起码,你得留着它。好了,我走了。给。
凯: 我不要了。
哈: 好了,好了,凯瑟琳。我在全力改正我的错呢。
凯: 你改不了,你听到吗?
你以为你得出了结论吗?你跑到这儿来这么高兴,因为你改变了想法。现在,你相信了。你是这么 —
窝囊,你什么也不懂。笔记本、数学、
日期、手迹,所有东西你都要跟你的朋友们商量,这仅仅是证据。这并没有解决什么,它不证明任何东西。
哈: 好吧,什么能证明呢?
凯: 什么也没有。
你本来就该相信我。(顿。)
哈: 我明白了。(顿,凯瑟琳收拾她的行装。)
克莱拉把房子卖了?
凯: 是的。
哈: 留在芝加哥吧,你是个大人。
凯: 她要我去纽约,她要照顾我。
哈: 你需要有人照顾吗?
凯: 她觉得我需要。
哈: 你照顾了你父亲整整五年。
凯: 所以,这次或许轮到我了。
我踢,我叫,但我不知道。被人照顾,听起来似乎不坏。我累了。
况且这房子如此残破,我们只能面对她。它是我父亲的房子……
(顿。)
哈: 多好的房子。
凯: 它老了。
哈: 我想也是。
凯: 这房子漏风,冷得要命。
冬天真够呛。
哈: 芝加哥就是这样。
凯: 要么屋内冷得象冰库,要么开足暖气干得你窒息。
哈: 我不怕天冷,能让你保持精神。
凯: 过几年再说吧。
哈: 我一直生活在这儿。
凯: 是吗?
哈: 当然,和你一样。
凯: 依然如此。
我还是不打算再在这儿过一个冬天。(顿。)
哈: 你没什么错。
凯: 我觉得我象我的父亲。
哈: 我也觉得你象。
凯: 我…… 害怕我会象我的父亲。
哈: 你不会是他。
凯: 也许我会。
哈:
也许,也许你会更好。(停顿,他递给她笔记本,这次她接了过来。她低头看着笔记本,手指抚着封面。)
凯: 它不令人感到“惊奇”或者 — 你用什么词来着?
哈: 嗯,是惊奇。
凯: 是吗,它不过就是连接点号。
有的夜里,我可以连接三到四个,有的夜里这些点号真是如此遥远,我不知道如何去达到下一个,如果真有下一个的话。
哈: 他真的不知道?
凯: 不知道。我在午夜之后工作,他通常睡了。
哈: 每天夜里吗?
凯:
不,当我被困住时,我就看电视,有时,他无法入睡,会下楼来陪我。我们会交谈,不谈数学,他没法谈了。谈我们看的电影,我会
给他讲故事情节。
或者谈论如何修暖气。我们决定不去修它。我们喜欢那些散热器,尽管它们在午夜发出铿锵的噪音,把空气烘干。
或者,我们计划早餐,说说第二天早上一起吃什么。
那些夜晚通常是挺不错的。
我知道…… 它是成立的……
但是我能看到的一切都是折衷,近似值,它的缝合处。它是粗糙的。我父亲的东西就优雅多了,当他年轻的时候
。(顿。)
哈: 能同我讨论一下吗?所有你不满意的地方,或许你能把它写得更好。
凯: 我不知道……
哈:
选择任何一段,试一下呢?。或许你能发现优雅的东西。(片刻后,哈尔坐在她身旁,她终于打开了笔记本,慢慢地翻着,找到一段
,她看着他。)
凯: 这儿:(她开始说。)
落幕
作者注:为了曼哈顿戏剧协会及百老汇的制作,我写了下列台词供凯瑟琳在全场闭幕时用。 这些台词紧跟在她说的“这儿:”
凯: 我用了艾伯哈特猜想作为这一段的前提。Qn是第n的素数,所有这些,b是正的不除以P……
你知道的,相当基础的数学理论,用它来
达到高斯似乎是错的。我只好绕过它,但当你略去它时,就会产生矛盾,或者都变成零。除非……
道具
一瓶香槟(凯瑟琳)
背袋,装有水瓶、工作衣、桔子、鼓槌(哈尔)
夹克衫(哈尔)
工作手册(哈尔、罗伯特)
电话(凯瑟琳)
面包圈、香蕉、托盘中的水果、两个盘子、牛奶(克莱拉)
两杯啤酒(哈尔)
钥匙(凯瑟琳)
笔记本(哈尔)
马尼拉信封(哈尔)
酒瓶与酒杯(罗伯特)
钢笔和笔记本(罗伯特)
上衣(凯瑟琳)
笔记本(罗伯特)
飞机票、行程表(克莱拉)
旅行包(凯瑟琳)
外卖杯装咖啡(克莱拉)
夹克(克莱拉)
音响效果
警笛声由远而近
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