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师屁股大,现在我将《分马》中的“赵光腚”篡改为“赵大腚”,奉献给挤进记忆门缝中的敬爱的赵老师。你欠我一本杂志,名字叫什么也忘了。从她那里并没有获得什么东西,唯一的是普通话的尴尬。当你侃侃拽着“政治经济学”几个字的时候,却引起了哄堂大笑;这位初毕业的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女大学生的脸,马上红了,随之摇曳着舌头,转译成了土话。可惜,“政治经济学”这几个普通话音,在我脑壁里不断回响着某种耻辱的撞击。
赵老师爱看书,甚至还发表过散文呢,名字叫《我爱地瓜花》。她是我们的偶像,缘故在于没有人发表过文章,如果谁在斑驳的黑板报上发表了一首破烂句,那此人非才子即才女。赵老师是才女中的魔女,魔女中的仙女,仙女中的女神。我们不舍得公开场合喊她“赵大腚”,当然也不在意淫时复现这一绰号。毕竟,身体与欲望之间,未必非要萌生、缠绕着某种无趣的暧昧或龌龊。
我只是觉得好奇,即赵老师从此撒手放羊了,也就是说,她彻底放弃了成为一个优秀教师的诉求。她的理想,她的激情,她的梦寐,她的动力,瞬间拐弯,却步入了特立独行的阅读生涯。难道仅因为普通话受挫于方言吗?抑或面对着那帮垃圾学校的垃圾学生,她感到“对琴弹牛”的悖谬抑或荒诞?以至于虚无感,随之而生,
——混同迷雾骤然将铺满阳光与鲜花的坦途,笼罩上暮霭重重的颓废与惶惑?
现在想想,设身处地地想想,变换身份与角度地想想,才感觉到,处淤泥而不染,实在太难,难于上青天的在于从此中挣脱出来,且不屑于与淤泥为伍。
从魅力四射、泼辣丰润的吉普赛女郎一样的赵老师身上,我忽然感觉到了某种“同情”,甚至回过头来考虑,这未尝不是一种激励。或许,潜意识中,你将她看成了anima原型。
赵老师有一张桌子,放在她所任班主任班级的后面。我喜欢串门,晚自习到处窜,就是为了消磨那份无聊的好奇心。有一天晚上我们几个趁她不在,就将那张她经常匍匐在上的桌子侧翻过来,这样抽屉底朝上,其上沿即成了下沿。一道缝,能伸进几根细小的手指,拽啊拽啊,竟然拽出一本书来,名字就叫《柔情》。
米斯特拉尔这个名字,从此就光芒四射了。
我买过两本。那时大街上的书店,还有各种名著,记得《雨果诗选》曾让我心仪不已,可惜买不起。深绿色的《安娜·卡列尼娜》与淡绿色的《复活》都从此买的。前者,我也买过两套。
在我17岁前的年代,我读到了这个世界上20世纪中叶前的那部分称之为“现实主义”或“批判现实主义”的东西。米斯特拉尔仅是其后的一小部分。 这一小部分,最终又接轨于20岁读到的“现代主义”部分。这样,24岁前,我就能分辨何谓优秀的文学作品何谓平庸之作了。
赵老师不再给我们讲课,而是让我们自由看书——课本为主。课外书呢,她会拿过去翻一翻,然后妩媚地朝你一笑——借我看看。不讲课,也意味着没有老师的声音聒噪你,烦扰你,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无聊和有忙之中。这个世界,嵌入繁复庞杂的教育体系中,你会感觉到某种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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