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里出来,从一张口进入另一张口,抑或从一个管道进入另一个管道,像一枚羽毛,飘到了大街。偶尔亮了一下,极似雨丝擦拭了一下,瞬间又恢复了寂灭。现在我走在死气沉沉的大街上。现在我朝着北面屠宰场的位置走。
屠宰场其实并不存在,是一个无具体所指的散漫场所,有时在某家店铺门前,有时在电影场,有时在石棉厂大门口,有时在十字路口边上,有时——就在刀锋开始言说与歌唱之处。
生命不过一堆早晚要被某个空虚的胃咀嚼、反刍、消化后排泄而出的废物。你我被草木和泥土吃掉算是蛮不错的归宿,而被河流与天空拒绝,才是莫大的悲哀。——脚粘在了一片黝黑的血污上。血污其实也是残雪。白天它们融化了,傍晚重新凝结,却簌簌的,尚未凝固成硬块。
现在,我站在某屠户家的后窗,倾听顺着灯光投射出来的声音。有电视声,有碗筷声,有吐痰和咳嗽的声音,有嘀咕的声音,唯独没有灵魂脱壳的声音。
1
(小牛不大。
还不能吃草,只能守着一堆粪便累累的泡满阳光的玉米秸。
它瑟缩着。
淡黄色的表皮,青筋和肋骨裸露殆尽,几乎能看到尚未生满皱褶的胃。
它瑟缩着,就像瑟缩这个词语本身一样,塞满细微如丝、勾连错杂的曲线。
有时它叫唤两声,似乎在表明“哞”这个字的来源,其实与牛拟声化的镜像认同相关。)
2
(她是一个妖艳的女人。
模特一样的身材,走在灰尘漫天的大街上,不知打落多少惊艳的目光。
她需要展示。她展示的目的就是为了展示,进而定格在血淋淋的几块肉排后面,使之快速地从刀中衰减,最终她好像溺水者,慢慢地浮现出来一副愈发妖艳的身材。)
现在我站在他们的后窗下倾听。最终奔跑起来,朝着镇中大石桥而去。那儿正在放电影。
3
(有一天晚上,我准备出走,结果你猜怎么着?走出大街,到了公路,顺着公路往北走,结果到了一个村庄。走进村子,发现打麦场上聚了很多人,他们正在看电影。我就站在人群后面,依靠着一个草垛,看电影。什么电影呢?记不起来了,唯一能记得的就是大音像盒子里咚咚咚的巨响。还记得草垛里簌簌有声,似老鼠,又不像。)
一个落着冰雨的晚上。你挺幸福的,做一只猫一样的炉子,你挺幸福的,咕噜咕噜念经,要么沉默不语,守身如玉。现在,炉子上栽着的水壶,开始咕嘟咕嘟地冒气,算是对我的自言自语,不得不做出的友好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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