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干得那么有条有理，看了不由得使人神往。这是用机器制造猪肉，用应用数学制造猪肉。然而，连最讲实际的人也会心不由己地想起这些猪；它们是那么清白无辜，它们来的时候是那么一点不起疑心；它们抗议的叫声是那么合情合理它们一点没有做违法的事！它们没有应得之罪；象这儿的所作所为简直是种无端迫害，把它们一只只地吊上去，方式是那么冷酷，无情，没流露一点歉意，没洒出一滴同情之泪。偶尔也确有参观者哭泣；可是这部屠宰机器却不断运转，不管有没有参观的人。这就象是个在地牢里犯下的可怕罪恶，既没有人看见，也没人注意，从此湮没无闻。

你站在这里看久了，就不免悟出人生真理，开始跟象征和比喻打交道，开始听到宇宙的猪叫声。难道可以这样相信，世界上，或者是天上，的确不存在一个猪的天国，为它们所受的这一切痛苦复仇？每一只猪都是个别的生物，有的是白猪，有的是黑猪，有的是棕色猪，有的是花猪；有的年老，有的年轻；有的瘦长，有的肥大。而且每一只猪都有自己的个性和意志，有自己的希望和欲求；每一只猪都有充分的自信、自尊心和尊严感。它满怀信心地循着自己的生活道路前进，可是就在这时候，一个黑色的阴影已笼罩着它，一个可怕的命运已在等待着它。现在突然间，他扑到它的身上，抓住了它的一只腿。他是那么凶狠毒辣；它的一切抗议、尖叫，全都无济于事他残忍地将它任意摆布，仿佛它的愿望、它的感情并不存在；他割断了它的喉咙，看着它断气。现在难道一定要人相信，世间的确没有一个猪的上帝，对他来说这种“猪性”是宝贵的，对他来说猪的这些叫声和痛苦含有一种意义？谁会把这只猪抱在怀里抚慰它，奖励它的功绩，向他指出牺牲的意义？也许所有这些思想都曾在我们这位有自卑感的约吉斯脑子里一闪而过，只听得他在转身和其他人离开时嘟囔着说：天哪，可是我很高兴我自己不是一只猪！

——《屠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