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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上)
话说光绪三十四年,大清国老佛爷病入膏肓,袁世凯因虑光绪帝重掌皇权,必欲追究告密戊戌政变之罪,便杀帝于宫中,此乃农历十月二十一日。次日老佛爷随后仙去,宣统帝继位。这宣统帝身边的亲王奕立等重臣,多不满袁世凯的专横,欲搜集罪证置他于死地。当年老佛爷西逃返京后,袁世凯为争宠求荣,大肆置办宫内陈设,亏欠巨额银两,因此指使曹锟挪用军饷,致使军备荒废。不日朝廷钦差将下直隶查察军务,指明要观看炮兵演练。可海边那些大炮大都是聋子的耳朵只有个看相。你道如何只有个看相?只因军火库里的炮弹是没了牙的老太太,放出来不声不响不开花,吃粮的称哑炮。为此袁世凯直感有倒悬之危,累卵之急,便令大公子袁克定速拿主意。然这袁克定是个能文不能武的,连鞭炮也不会放却又如何懂放大炮的事儿?诸君且别急,原来这世上有许多事儿看似荒唐却能掩人耳目。袁克定做出一桩荒唐事来,偏偏把朝廷钦差蒙骗过去了。
这一日,袁克定将几个心腹叫到跟前,把事情的原委如此这般地说了,要各位献计献策。这帮心腹虽非酒囊饭袋,却也只能面面相觑。唯有齐三神态自若,似乎成竹在胸。诸君也许要问,这齐三怎地成了袁克定的心腹幕僚?说来也不足为奇。自打那一回袁克定鸡奸齐三之后,便留恋齐三的美色,不免常召他入府快乐。齐三一来不敢不从,二来也想巴结袁大人图个前程,因此渐渐混得亲密,一有机会袁克定便把他带在身边。这会儿齐三在场其实只是看个热闹,自然无需煞有介事。不料袁克定见了光头当和尚,瞅他那模样儿以为他有甚高见,点名要他说出来。齐三哪有什么高见?不过既然袁大人高抬自己,那也不能不露点能耐。俗云在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干什么行当说什么话。他试探着回道:
“大人依我看这事儿能不能用变戏法的法子来解决?戏法能把有的变没,没的变有,或许这炮弹也可以变出来。”
袁克定一听,眼睛竟然炯炯地发出光来,赞赏道:“好主意!如今这世道不人人都是在变戏法吗?小三子,这事儿交给你,这正是你饭碗里的事儿。我们就给钦差变回戏法。”
那帮学富五车的幕僚虽然对齐三这主意心存疑虑,但因自己束手无策,也只好附和,道:“齐兄弟到底是年轻聪慧,我等自愧不如。只是定要有十分的把握,万万不可有甚闪失。”
袁克定一思忖:是呀,这可闪失不得。没弄成便是造假欺君,倒要罪加一等。不准袁家老小的性命就被这戏法变没了。于是道:“小三子,这事儿非同小可,你务必要做得天衣无缝才是。”
齐三一来因袁克定竟然采纳他的意见心里沾沾自喜,二来只想这变炮弹的事儿就当跟沈掌门在戏园子里出彩头,招手能来挥手能去,便拍着胸脯道:“请大人放心,齐三绝不使大人失望。”
袁克定事到如今也是病急乱投医,加之色迷心窍,便把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托付给了齐三。
齐三从袁府回来,便急忙去找沈掌门,把这变炮弹的事儿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请求沈掌门编一个万全的戏法出来。沈掌门听罢,哈哈一笑,道:“齐三,你好糊涂。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你虽然不曾学过戏法,但成天待在戏法圈子里,难道不知道戏法是假的?哪能变出真的炮弹来?”
齐三一听直冒冷汗,方知这牛吹大了。心想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人家读书人都感到无奈,我去称什么蒿?如今有何颜面去见袁大人?他只觉得心里惊悸不已,忐忑不安。离了沈掌门,回到自己屋里,想一会,闷一会,恼一会,懊悔一会,坐立不安,又去寻宝廷讨注主意。
宝廷听他说了情由,仰头思索了一会儿,便有试一试的意思。你道他如何要试一试,原来他心里打起了小九九:倘若这事能弄成,便可以同袁克定攀上关系,日后自有好处;还有一层,也好让沈万奎在身边这帮人里分出个高低,把自己的份量看重一些。若是没弄成,天塌下来有高子顶着,那是齐三的事儿,我这一推二五六,不相干。于是对齐三道:“这事儿还真没有把握,不过我可以琢磨琢磨。但只是有两个条件:一是我得到军营里看看情形,二是你得跟袁大人说清楚,万一不成可不能怪罪我。”
齐三一听转忧为喜。你道他事情还没成为何先喜?原来齐三又有齐三的算盘,他想弄成了我在袁大人面前挣到了面子,没弄成要追究起来我也找了个垫背的。当下便一心似箭,两腿旋风,又急急往袁府来讨钧旨。待到见了袁大人,果然吃一回亏,学一回乖,前一句照宝廷的原话说了,要到军营里看情形,后一句却变成了“有一个叫宝廷的说办这事儿有十足的把握。”袁克定觉得到军营里看情形自然理所当然,便令齐三把宝廷带来。
宝廷进了袁府,见过袁大人之后,随一个吃粮的头儿先去看了炮台。只见那四座炮台,齐整整安设着三十尊大炮,黑洞洞的炮口瞄着波涛汹涌的渤海湾,却是吓煞人。宝廷暗自道:“这等要人性命的家伙不想是赶麻雀的稻草人,怪不得洋鬼子全不把大清国放在眼里。”之后又去岸边眺望为演练设立在海里的炮靶。吃粮的头儿说演练的时候炮弹打在靶子上,炸起打雷般的响声,掀起滔天般的巨浪,那场面才叫威武。宝廷把看到的与听到的情形一一记在心里,便回来琢磨这戏法如何变。
然这事儿却不是他原先料想的那么容易,脑袋里的汁儿想干了,浆儿绞尽了,怎么的也琢磨不出一个道道来。偏偏这边齐三又催命鬼似的喋喋不休,心里也不免着急。毕竟自己是见过袁大人的,交不了差到底丢人现眼,沈万奎定然责怪,宝琦几个正好看笑话。出笼的鸟儿难回,出口的话儿难改。如今不撞南墙是不能回头的了。无奈之下又邀齐三一起到码头那边去看海。他想这诀窍当在海上的靶子上。诸君却是要佩服宝廷的聪慧,他这一想,一看,竟有了名堂。
他与齐三来到码头,往人稀的滩头走。晃悠了几里路,忽然听到轰隆隆一阵爆炸声,心里一震,便朝那爆炸声奔过去。迎面见一伙人慌慌张张抬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二人寻闲人一打听,原来是炸鱼炸倒了人。宝廷暗自道:“刚才那响声定是炸鱼发出来的。”抬头一望,那厢还有人在干那等勾当。他也顾不得细看那抬着的死人,扯住齐三快步走。齐三过意不去,感慨道:
“如今这世人的命怎的恁不值钱?”
宝廷回道:“谁有你的命值钱?”
齐三听他话里有话,也不再做声,只在心里道::“这造孽的又来撩拨我。”
二人来到炸鱼的地方,只见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一手搂着炸药包,一手举着一根装在竹筒里的纸捻子,趟进海水里,快到深水处,用纸捻对着炸药上的引子点燃,往水里一丢,然后拼命往回跑,步子慢的,那炸药包就在身后炸响了,随之便有几条翻着白肚皮的鱼浮出水面。齐三双手握着耳朵,吓得胆战心惊。
宝廷一拍脑袋,心里道:“有了,就这办法。”只见他脸上现出得意的神色,推齐三一把,道:“走,快去见袁大人!”
袁克定屈指算着钦差来看演练的日子逼近,齐三这边还没有结果,心下正在焦躁,值日官报告二人求见,便催快传进来。
宝廷施过礼,便道:“禀袁大人,办法有了。”
袁克定一听办法有了,便来了精神,道:“请小兄弟细细说来。”
宝廷道:“宝廷有了些想法,却不知如不如袁大人的意。宝廷想的办法是:演练那一天,炮筒里装上容易打出来的物件,这些物件不要飞得太远,但大炮要喷出烟雾。那天那位军爷说了,朝廷的官人是坐在观演台上的,他们必定看不清大炮里飞出的物件。袁大人可令军爷派些兵士,手里抱着炸药,躲藏在炮靶的后面。岸上安排两个举令旗的,令旗一摇,这边发炮,那边藏在炮靶后面的兵士点燃炸药的引子,炸药一响,那比真的炮弹还厉害!只是这时机定要把握好,点炸药的早了不行,迟了也不行,必是要恰到好处。”
袁克定听了,略一沉思,拍案叫绝。连声道:“好主意!好主意!宝廷兄弟年轻有为。你这个计谋堪与诸葛亮火烧新野媲美!”
齐三站在一旁,那感觉就像抱炸药的就是他自己,吓得五脏六腑开了花,念叨道:“这得死多少兵士。”
宝廷不知道齐三与袁克定的关系,见袁克定夸耀自己,想趁机贬一贬齐三,道:“袁大人这么要紧的事儿还顾得这许多?吃粮的人就是这个命,要怕死就不要来吃粮。”
袁大人倒没介意他指责齐三,只道:“这倒无妨,多打发些银元,给他家人发笔抚恤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事儿就这么办。有劳宝廷兄弟。小三子替我请到了高人,也费心了。事成之后必当重谢。”
二人见袁克定话里有送客的意思,也不久留,便告辞出来。http://blog.sina.com.cn/bujizhoudebo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