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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作 载《海燕都市美文》2009年9期

(2009-09-08 15:5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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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新作 <wbr>载《海燕都市美文》2009年9期

 背篓谣

吴佳骏

    一切从黄昏开始。

    风在田野上奔跑。路边的小树,随着风吹的方向,弯了弯腰,又立正了。两只麻雀,站在树枝上,脑袋转来转去,抖擞着羽毛。像两个歌唱家,在表演节目。晚霞铺在西天上,绯红绯红的,仿佛油画家泼洒的颜料,有一种古典的美。田坎上,一条黄狗摇着尾巴,急匆匆朝家赶。风拉长它的影子,看上去,有些流浪的意味。

    母亲背着大背篓,走前面;我背着小背篓,走后面。我们总是在本该回家的时候,才上坡。在此之前,母亲和我都有其它事情要做。

    农人的日子,不分白昼和日月。

    母亲给我的最初印象,即跟一个背篓联系在一起。无论天晴下雨,还是刮风飘雪,她的肩上都背着一个背篓。那个背篓里,不是装满柴火,就是装满野草。由于长期背背篓的缘故,母亲还很年轻的时候,背就驼了。背驼后的母亲,常喊腰椎疼。有时,她背着柴草,在路上走着走着,病突然犯了,疼痛使她直不起腰。遇到这种情况,她也只是靠在土坎上歇一歇,而从未放下过肩上的背篓。

    将背篓填满,是母亲的责任。

    我们家靠院墙的偏房里,堆满了一屋子的干柴,这些柴全是母亲割回的。割柴是为抵御冬天的寒冷。乡村的冬天,是很难熬的。霜冻常常袭击脆弱的事物,比如一只飞翔的鸟,一只尚在跪乳期的羊羔,一个蹲在墙角失语的老人……他们都需要借助强大的热源,来驱逐内心堆积的风寒。许多个冬天,我都在野地里拣到过被冻死的鸟,我把那些鸟的尸体装入一个纸盒子里,埋在村头的一棵槐树下。每当我从那棵槐树前路过,眼睛就会潮湿。

    在乡下,一只鸟是脆弱的,一只羊羔是脆弱的,一个老人是脆弱的。而我并不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强大多少。

    母亲割回柴火,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我,和我们的家。

    这些干柴,让我对幸福充满渴望和期待。每一根柴,都是一粒火种。火种越多,火焰越旺,屋子越温暖。

    被这温暖火光笼罩的,还有我们家的牛和羊。早在入冬以前,母亲就在圈里储备了大量的野草。那些草虽经霜打寒冻,大多已枯萎,但能救牲畜的命。无论是那头牛,还是那只羊,对我们家都有恩。牛为我们耕地犁田,羊为我们攒钱流血,它们的一生,都在为我们作牺牲。母亲没有理由不救它们。

    从冬天走出来的人和动物,生命都是耐寒的。

    我在母亲的护佑下,渐渐醒事,母亲却在一天天变得瘦弱。疾病潜伏在她的体内,变换着花招折磨她。夜里躺在床上,疼痛使她难以翻身。父亲满山挖草药煎水给她喝,也不凑效。一天夜里,母亲把我叫到床前,拉着我的手说:“孩子,从明天起,你就跟我一起上坡割柴吧,你肩上早晚都得挎上背篓的。”

    当晚,父亲就为我编了一个小背篓。

    刚开始割柴,我连刀都拿不稳。几刀子下去,柴没割掉,手指却被刀割破了皮,血珠水一样冒出来,疼得我又哭又喊。母亲见状,并不理会。只是摘来几片草叶,擦掉我手上的血迹,细声说:“小心点,过一会儿就不痛了。”说完,又埋头割柴去了。她一边割,一边观察我的动静,满脸愧疚。

    事实上,我的小背篓,每次都是母亲帮我填满的。单靠我自己,根本不可能把背篓填满。这一点,母亲是清楚的。她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想让我过早地认识人生罢了。

    记得那年我大概七岁,跟着母亲上坡割草。初冬的绵雨,使山道一片泥泞。田野和远山,都被雨水泡软了,潮湿、虚幻,了无活力。地上的草,多半干了苗。尚存绿意的,也被雨水淋湿,趴在地上,像在对哺育它们的土地忏悔。母亲带着我,从这个山坡走到那个山坡,几乎找不到要割的草。她沉默着,一脸沮丧。直到天将黑时,我们才割得大半背篓草,朝家走。因我人小,走路不稳,且脚底打滑,几次跌倒,周身溅满泥浆。母亲为搀扶我,也数次跌滑,崴了脚。我赌气,站在路上哭着不走。雨淅淅沥沥下着,打湿我们的衣服和头发。眼看天就要黑了,母亲焦急地拢拢头发,然后,用衣袖抹去我脸上的水珠,牵着我的手说:“孩子,走吧,跟着我的脚印走,这样就不会跌倒了。”我踩着母亲的脚印,一步步试着朝前走。我的脚印印在母亲的脚印上,母亲的脚印引领着我的脚印,像一个个路标,又似一窜生命的印痕。

    为让我跟上脚步,走得更稳,母亲故意放慢速度,步子迈得很小。我们小心翼翼地跨过一个个水坑,一个个泥潭,果然,我没再跌倒。母亲见我愁眉舒展,越走越轻快,便放开了牵我的手。她说:“我不能牵你一辈子,再烂的路,都得自己走啊。”她一边走一边还教我唱童谣:“小背篓,挂肩上,圆圆的口子似玉缸。装柴火,装太阳;装青草,装月亮,装满童年的梦想……”

    就这样,我跟着母亲的脚印,唱着她教的歌谣,从童年走向了青年。

    等到我终于能够独自填满背篓的时候,父母却又在开始忙着比割草或割柴更重要的事情。那几年,庄稼减产,瘟疫肆虐。粮仓里储存的粮食,填饱我们一家人的肚子都难。母亲养的猪或羊,还是幼崽时,即染疾夭亡。家里债台高筑,天天都有人上门催债,闹得父母苦痛不堪,我也因此不得安宁。

    父亲时常坐在田坎上,抽闷烟,沉默得像他身旁的锄头。他已经没有多少话说了,他早把心里想说的话,通过劳动,秘密地告诉了大地,大地上的禾苗,麦子,高粱和大豆……母亲则躬着身子,在田里拔草。只有将野草除尽,种子才可能长得根正苗壮。种子长壮了,籽实饱满了,我才不挨饿,母亲才不挨饿,父亲才不挨饿,我们全家人才不挨饿。

    落日下,我看见一颗颗受累的灵魂,像故乡一样脆弱。

   (下文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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