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闲外出，先至江西。约好与晓君、晓波、江子一叙，可临行前航班有变，抵南昌后，恰逢他们举办“谷雨诗会”，未能如期相见，甚憾！

    在南昌停宿一晚，翌日清晨，驱车景德镇。几年前，曾乘火车路过此地，因是夜间，只粗略感受到它的静态，不复有鲜活印象。甫入镇，公路两边华丽的陶瓷灯柱，令眼睛一亮，有瓷质之感。镇内陶器，品类繁多，流光异彩。其中，以青花瓷为最，胎丕细腻，做工考究，堪称瓷之君子。正午，春阳杲杲，深巷两侧，商铺林立，游客穿梭，瓷都被喧嚣包裹。我伫立一旁，面对一个青花瓷瓶，无语。瞬间，我听见瓷瓶碎裂之声，划破阳光下的阴影。

    一个瓷瓶是怎么诞生的？泥土。火焰。水。

    诞生有时是一种寂灭。

    那声碎响，来自谁的体内？

    婺源被誉为中国最美的乡村。

    最美的物事，最脆弱。当她以美征服别人时，别人也在企图以丑征服她。征服便是伤害。

    无论是李坑，还是江湾，古老的遗韵还在。水弄陌巷，花飞柳榭，亭台祠堂，旧时人家。时间的雕刻，使婺源增添了历史的沧桑感和厚重感。我站在水边，看见一个个朝代，从水中流逝。水，是历史的血脉。

    面对这个美丽的村庄，我不想多说什么。我要说的，全写在溪流边坐着晒太阳的那个老叟脸上。老叟的内心，浓缩着婺源的全部秘密。

    黄山。奇。险。怪。

    他耸立于此，即是让人景仰和膜拜的。天地造化，鬼斧神工。江山多娇，大道多歧。黄山，是有性格和思想的。他让人去攀登他，却超越不了他。让人认识到人的渺小。

    未登黄山之前，我的心是惶恐的。我怕登临不了他的顶峰，落拓而下，留下笑柄。这是我的不自信。后来，我看见一些长者，登山比我还快，老夫聊发少年狂。于是乎，我一鼓作气，爬至山顶。但觉视野开阔，思接千载，一揽众山小。心中不免欣欣然。

    直至下山后，回忆黄山印象，竟梳理不出个头绪来。叹息复叹息，遂茅舍顿开：站在山顶，不一定真正抵达了山。正如作人或作文，自忖什么都知晓了，实则一无所知。

    杭州是柔软的，典型的水性城市。人闲，物也闲。可谓富庶之地。

    其外绿树成荫，花香鸟语。其内丝竹琴瑟，俊男靓女。和谐。安泰。

    杭州的底蕴，在人文。风景，在西湖。泛舟湖上，惠风和畅，碧波涌动，似万千仙子裙裾轻颺。雷峰塔金辉夕照，三塔映月景致鲜活，醉人亦撩人。

    入夜，作家吴玄请客，于西湖边上品杭州菜，聊文学，谈男人女人。感受江南文人的性情。饭毕，夜深。漫步苏堤，如游仙境。夜晚的西湖，真是个睡美人，让人不忍打扰，破了她一帘幽梦。堤岸上，几对青年男女，相拥而卧，浪漫风流。斯情斯景，怕是一生都难忘的吧。

    不觉间，行至苏堤尽头，忽见名妓苏小小之墓。这个秦淮八艳之一，坟墓竟然在杭州。万古芳名，一坯凄凉。

    慨叹间，昏昏然至归。

    乌镇分东西二栅。

    西栅尚在开发期间，故游客较少，保持古朴和原貌，这是我所喜欢的。与婺源相比，这里更安静，适合修身养性。但两处建筑风格，却大相径庭。人文也存在差异。若能长住于此，延年益寿不说，性情自会变得淡然，无欲而刚。

    东栅比西栅地盘小，但因矛盾故居坐落于此，就文化概念而言，它又比西栅大。矛盾这位中国文学巨匠，生命即从此地诞生。如今，他的故居保持完好，厢房中还留有他幼时足迹。透过这坐老宅，可窥见其成长经历，及其后来在文学之路上的蛛丝马迹。

    乌镇是矛盾的，也是中国的，更是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