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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大利(十三)

(2013-08-02 15:2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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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分类: 关于意大利的一切
 以前有段时间,《别了温哥华》热播。我没看过,但看过一个片段,那起子去加拿大留学的,有一个出意外死了。当时很诧异,想,留学也能留死人啊。
       近日有个南京的女孩刚到意大利半年,在Perugia被人杀了。
       原来留学是真的会死人的。
       其实在09年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留学真的会死人的。
       这个章节,献给客死异乡的林礼芬。 

我的意大利(十三)
       这件事一直在我的心里,偶尔想起来的时候,会压得很难受。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情能代表什么。代表留学生生存环境堪忧?代表外国的月亮不比中国的圆?代表“活该你们中国不呆跑去国外”的傻X言论?
       在我看来,这件事只代表了,曾经在我身边活着的这个人,我再也不可能见到她。无论我们曾经是不是相熟的朋友,无论我们曾经有没有恩怨,无论我是喜欢她,还是讨厌她。 
       林礼芬是个身材矮小的女生,薄薄的齐刘海,薄薄的身量,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些佝偻着背。木讷的眼睛藏在厚厚的大框眼镜后面,愈发显得呆滞。2006年3月,我们在同一个语言班里。我没有在意过她。薇薇可能跟她更熟吧,他们总是一起坐在第一排。而我,总是和小莲、磊磊他们坐在后面玩。 
       我的记忆里找不到任何一件跟她有交集的事情。后来我们同一班飞机,一起到了热那亚。
       刚到的那周,我们一起住在青年旅馆里。我对她的厌恶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中国人在世界范围内的不合群且不愿和群在饮食方面表现得非常明显。往好了说,这就是汉文化的同化能力?总之我们都是初来乍到,哪里都找不到,什么都不习惯。一杯espresso喝到胃穿孔,11点半跑到街上找不到吃的,速食店里不是干硬的panini就是甜得发腻的甜饼。我前面有一集写过,有人自带了电磁炉和电饭锅。
       没错,于是他们充分展现了中国人强大的适应力和改造力,拿出电磁炉和电饭锅,在最近的超市买来新鲜的蔬菜和肉, 开始在狭小的住了8个人的房间里埋锅造饭。很快公用的洗脸池散乱着菜叶子,走廊里到了饭点会飘出饭菜香……渐渐引起了同屋其他国家的年轻人的不满。
       丢脸啊……我清楚地记得同屋一个德国女孩再也无法忍受,在一天傍晚,叫来其他屋的朋友,一起将她的床垫抬到别的屋去打地铺了。于是我们这个房间的最后一个外国人也离开了。
       听说男生宿舍那里也一样。同屋的几个罗马尼亚学生不知道是因为忍受不了油烟还是其他,每天在外面逡巡到三四点才回屋睡觉。中国学生们到了一起,总把这些事情当做很值得自豪的话题嬉笑谈论。
       我对林礼芬最深的一个印象,就是她用电饭锅煮了挂面蹲在地上吃的样子。
       我想这是我从心里和其他中国学生决裂的开始。
       学校帮中国学生付了一个月的房费。有人甘之如饴地在那里做饭做了一个月。
       我和西西是最早搬离青年旅馆的。我们仅住了不到一周,就匆忙找了个价格很贵的房子搬走了。我无法再忍受酒店的职员和住客异样的眼光,无法忍受职员叫住我说,请你通知你的朋友们把公共阳台的钥匙还回来……诸如此类。
       
        后来一次见到林礼芬,是在即将要开学的时候。她拉住我说:“你也是政治系的吧?我也是。”
        “你学什么专业?”我出于礼貌地问她。
        “人力资源管理。你呢?”她说。
        “传播和新闻学。”我不想和她继续纠缠,便快速说,“不过我有很多课是在文哲系上。”
        “哦。”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找了个工作。”
       我想起来她是温州人。这里的华人街遍地都是开杂货店的温州人。她曾经在青年旅馆的时候夸夸其谈地说温州人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能赚钱如何如何胆大敢赚钱。想来她所谓的工作便是在那些温州人的店子里做黑工之类的吧。
       本就不是一路人,我跟她也实在没有停在路边甚至到咖啡馆里聊一聊的欲望。敷衍了她几句便告别了。   
       后来的开学典礼没见到她,在学院的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堂公共课都没有见过她。惟一能见到她的机会就是在学生餐厅吃折扣午餐的时候。不是在餐厅里,就是在去餐厅的路上。

      再后来就淡忘了她。本来就没有交集,本来就是怀着不同的目的来这里。

      时间推移到 09年的春天。那天中午下了课还是去吃午饭。在餐厅门口碰到两个同年过来的人,见到我就说:“哎呀你知道吗?林礼芬死啦!”
      我心里一惊,脑海中迅速冒出她的形象,矮小单薄的身材,薄薄的齐刘海,酒瓶底眼镜,拘谨木讷的神情……我下意识说:“真的假的?谣言吧?!”
      那两人带着很认真的说八卦的表情说:“是真的,报纸上都登出来了。真的死了。”
      我记不得当时自己再有什么反应。那两人唏嘘了一阵,便进去吃饭了。
      我独自在门口站了很久。地中海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竟然微微发寒。
      下午的时候我到报亭买了一份报纸。在某个版面,这条新闻配图占了大约四分之一的版面。那张新闻图片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直到今天。那是一个阳台,楼下是警车,两三个警察,阳台上站了两三个身穿白色隔离服的人,从头到脚都裹着。依稀能看到室内,隐约的一副担架。
      新闻的标题叫《一名中国女孩被杀死在Alessandria》。那是一个小城,在热那亚和米兰之间。每次去米兰,都会在这个小镇上停留。
      她是死在那里了。她是在那里给她引以为骄傲的同乡打工,住了雇主的房子。雇主和别人起了经济纠纷,别人上门杀人,也把住在房子里的她杀死了。
      新闻里是这样描述的,我当时带回家一字一句地翻译了出来:这女孩Lin在热那亚大学注册学籍……手被反绑在后面,被勒死……警方怀疑是中国人所为。
      我说不出话来。我在心里细细去体会,想要体会出她当时被反绑着面对死亡的时候那种巨大的恐惧感。可是我体会不出来。我当时心里真是后悔啊,我真是后悔自己曾经很看不起她。
      可是我再也没有机会去给她一个友好的微笑了。而在她的记忆里,也许我给她留下的印象就是一张敷衍的笑脸。
     
      在这个和我并无任何深交更算不上朋友的女孩身上,我第一次意识到死亡的可怕。
      在最初那几日里,她的样子一直都盘桓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后来时间久了也就淡忘了。一直到我在大学工作之后,某一天普查学分的时候,又看到了她的名字。
      她的学籍一直没有注销。两门课的学分。也就是说,09年的时候,她已经是黑身份了。
      我问了办公室的同事,没人知道这件事;我问了国内的朋友,没有媒体报道这件事。 谁会关注一个打黑工的黑户呢?她就这样默默地死去了。除了她的父母,又有谁在心里真正悼念过她?
      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今年我把她的真实姓名写在这里,作为向她致哀的一种空洞无力的形式。但至少,看过这篇文章的人都会知道了,有一个叫林礼芬的女孩,她生于1984年,她是温州人,她活过,她拿着学习签证去意大利打黑工,她横死在了异国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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