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刘自富卖产品
(2025-06-24 09:2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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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刘自富卖产品
山上有了收益就要把这些产品拿到市场上去卖,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当时国家实行计划经济,一切物质都是由国家统一管理、统一价格、统一收购、统一销售。工厂是国营的,工人是铁饭碗,农村是集体的,农民靠集体挣工分吃饭,农民生产出来的农产品和粮食实行统购统销。国家规定生产队每年向国家交多少公粮和农业税,然后把生产出来的粮食、油料按国家收购价格卖给粮管所;生产出来的鸡、鸭、鱼和生猪、鸡蛋等农副食品由食品公司收购;棉花和麻类由棉麻公司收购;土特产由土物产公司收购;茶叶和烟叶由茶叶公司和烟草公司收购。收购价都由国家规定,价格很低,生产队和个人生产出来的农产品都不准在市场上出售,只能卖给国家收购部门,尽管有这样的规定,但还是有人到市场上去卖,因为国家的收购价很低,有些人不想把生产出来的产品卖给国家。因为农民生产出来的产品不容易,想多卖点钱,特别是象刘自富这样的家庭,打堤坝、修堰塘、搞绿化,扎了很大的本,借贷了很多钱,都需要偿还。还要给两位老人重新买棺材,全家十口人的生活开支花销,六个孩子上学费用都需要不少钱。所以刘自富就想把自己的产品高价出售,多卖点钱,那时有人高价买,也有人高价卖。因为那时候实行的统购统销,人们的一切生活用品都是按人头定量标准供应,农民有口粮标准;干部、教师、职工有粮本,虽然标准低,折合成面粉,一个学生一天八大两(市斤、十两制)。干部与教师每月29斤,体力劳动的职工每月36斤,重体力劳动每月45斤,其它副食品和生活用品也都是按人头按标准和发票证购买的。在街上没有票证买不成,没有粮票吃不成。口粮和副食品不够吃,生活用品不够用,所以就有人到市场上高价去买。这样有人高价买就有人高价卖,就出现了“高价市场”,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黑市交易”。在那个年代黑市交易国家不允许,如果被工商市场管理部门发现,轻者掂秤、没收,重者罚款、拘留。刘自富生产出来的茶叶、林果、水产品不敢公开拿到市场上去卖,怕有人告他的“黑状”。他就利用自己是生产队长经常到街上给生产队办事或买卖东西的机会,把自己的产品也带到高价市场上去卖。
高价市场一般在城镇偏僻的街道上,产品的价钱都比国家的收购价高出好些,有的高出一两倍。特别是茶叶高出二至三倍之多,因为信阳毛尖茶叶全国闻名,来信阳购买茶叶的人也特别多。在黑市上买卖东西的人都象贼人一样偷偷摸摸,他们与市管会人员“捉迷藏”、打“运动战”,那些用竹筐或布袋装点鸡蛋、茶叶或鸡子之类的东西,大都不敢露出来。买东西的人问:“卖的什么东西?”卖东西的人回答:“是你们需要的东西。”说着就掀开看看,相中了就谈价钱,谈好价钱就挑捡。卖东西的显得很紧张、急燥,便催促他们:“快点,别等市管会的人来了。”买家也怕市管会的人来了买不成,便赶紧挑捡一些,过过秤装进口袋,付了钱便赶紧走开。也有人正卖着、买着,看见市管会的人来了就赶紧掂着东西走开,走到另一个地方再卖。有些老年人或小孩卖一点东西往往要跑很多地方才能卖完。也有个别人的东西和秤被市管会掂走的,也有被罚款的,有些人与市管会人员发生冲突!有的求饶!有的争吵!有的小孩哭!有的大人叫!人们逐渐围观上来,都议论纷纷,很是热闹!有些量大的卖主怕东西没收,怕罚款便不敢拿出来卖,只得拿到收购公司出售。刘自富看过黑市交易,看到过这种情况,他心里感到为难、害怕、极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不能不卖,因为生产的东西自己吃不完,再一说自己家里还等着用钱还账哩,为了能多卖点钱,解决家里生活困难,他便硬着头皮,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极不情愿地去了。
这一天,他给生产队卖茶叶,便叫张山虎担了一百斤,自己也担了五十斤,又把自家的茶叶也捎带了五十斤。他们到茶叶收购公司卖了生产队的茶叶,他掏出一斤粮票给张山虎买饭吃了,叫他先回去,他说要把自己的茶叶送给朋友,张山虎知道他是要到高价市场上去卖,但也并没吭声就回去了。
刘自富把茶叶担到高价市场上,在一家墙头外面卖起来。两袋茶叶鼓囊囊的,不用解开看,人们就知道是茶叶,等了一会没见人来买,他有些急燥。这时,天已晌午,自己就带了一斤粮票,买的饭都叫张山虎吃了。他的肚子饿的咕咕叫,嘴里渴的直冒火!又等了一会,见有一个人来买茶叶。刘自富说:“你要多少?”他说:“我要个二三斤。”刘自富说:“我没带秤,没法称。”那人便走了。又等了一会,又来了一个买主,还带了一个手推车,上面已装了一袋茶叶和一杆秤,看样子是个大买主,他看到刘自富的茶叶不错,价钱也谈好了,一称决全要完,刘自富心里好喜欢!他正在称秤的时候,有人突然说:“市管会的人来了!”他俩一看果然不错,有两个穿市管会服装的人过来了,买主赶紧把秤要过来,往车上一放推着车跑了。刘自富把茶叶袋收拾好,市管会人员越来越近,他来不及逃跑,便急中生智把两袋茶叶隔着墙头撂到人家院子里了,也跑开了!市管会人员,看茶叶没有了,人也跑了,他们也便走开了。刘自富又拐回来到那一家院子里弄他的茶叶,那一家的人正把茶叶往自己屋里弄。男主人边弄边说:“人家都说天上掉馅饼,今天给咱掉两包茶叶也不赖。”女主人说:“人家还会来找的。”话音刚落,刘自富便赶过来说:“大哥别往屋里弄了,这茶叶是我的。”他把刚才卖茶叶遇到市管会的人,便把茶叶扔到院子里的情况都说了。男主人说:“你不把茶叶扔到我院子里,你的茶叶便被没收了。现在你把茶叶扔到我院子里给我,总比给他们强。”女主人说:“给他吧,人家卖点茶叶也不容易。”男主人说:“不是我不给他,他把这些茶叶扔到我院子里,别人还以为我是他的同伙,这里是窝点呢?市管会的人追到我家里,安我个包屁窝藏罪,要是处罚我,我可就亏大了,我去找他们说说去。”女人赶紧拦着说:“娃他爹!别去找了,叫他拿走吧。”男主人还要去找市管会的人,刘自富心慌了!害怕了!说:“大哥!别这样,给我吧!”说着从兜里掏出三块钱,说:“我也没带烟,你买两盒烟吸吸吧。”男主人接过钱,说:“你拿走吧,以后可别往我院子里扔了。”刘自富拿着茶叶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还听到女主人数落他:“不再说乡里人说咱城市里小市民不厚道、尖酸、刻薄,人家落难把茶叶扔在咱院子里,你也敲人家的竹杠。”男主人说:“咱也是没办法,这年头生意难做,咱不想办法弄两钱,吃啥哩?”
刘自富把两袋茶叶弄出来以后,再也不敢在这家院子外卖了,便又去到一个偏僻处,瞅瞅没见市管会里的人,便就在那卖起来。等了一会,见没有人问,他急了!他掂着两袋茶叶走动起来,逢人就问:“要茶叶不?上等的好茶叶便宜卖。”果然有效,有几个人围过来说:“要!让我们看看!”他放下袋子,解开口让他们看,他们一看便相中了,问多少钱一斤?刘自富怕他们不要,不敢要价太高,刘自富一说价他们便全要了,又问:“多少斤?”刘自富说:“一袋二十五斤,两袋五十斤,我在家称好的。”他们掂掂,不太相信,便让刘自富找秤称称。刘自富瞅瞅不远处有个老头,也不知卖什么东西手里拿了一杆秤,便走过去向老头借,老头不愿意给他,害怕市管会的人看见把称拿走了。他与那个老头好商好量了老半天老头才把秤给他,他拿着只顾给那两个人称茶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两个市管会的人,其中一个说:“别称了,你的茶叶没收了!”另一个市管会的人说:“我们注意你半天了,刚才在另一个地方我俩去抓你,你把茶叶扔人家院子里后就跑了,现在你又在这卖,这一回你可跑不了啦!走吧,拿着你的茶叶到市管会跟我们去一趟吧。”刘自富无奈,只好拿着茶叶跟他们走了。另一个市管会的人拿着秤,走在了前头,那个借给他秤的老头看见后赶紧说:“我的秤!我的秤!别拿我的秤!”刘自富便扔给他两块钱。
到了市管会,先坐下来问话,登记一下,姓啥名谁?哪里人?干啥的?是不是茶叶贩子?正在问话、登记的时候,便从外面进来一个工作人员,打眼一看马上喊出来:“这不是洋河公社祠堂大队龙窝生产队里的生产队长刘自富吗?还是个党员哩。我去过他们队,谁都知道他搞自留山、筑堤坝、修堰塘、搞绿化的事,还遭到公社、大队的反对。”那个问话登记的人说:“你看,你还是个党员,还是个生产队长,你搞自留山,走资本主义道路,上级领导不叫你搞,你咋不知悔改?还把茶叶拿到黑市上去卖,你不知道违法吗?茶叶是国家计划内的统购物质,你生产出来的茶叶咋不卖给国家?却拿到黑市上卖给小商小贩和投机倒把分子?你这是哄抬物价,扰乱社会主义市场。”刘自富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说什么好?那个工作人员继续给他上政治课:“你这是破坏国家计划经济,统购统销政策,你不配党员称号,你没资格当生产队长,按照你的身份和错误,除没收你的茶叶外,还要罚款、拘留你,念你是初犯,只没收你的茶叶,给你敲个警钟!你回去吧!你以后再把茶叶和其它农产品拿到黑市上出售,我们加重处罚!”
刘自富脑子昏昏沌沌,也不知咋从市管局里出来的。出来后,被风一刮,脑子有点清醒,看到自己两手空空,茶叶被没收了,还赔给人家五块钱,到现在也没有吃一口饭,喝一口水。他欲哭无泪,就是筑堤坝、挖堰塘、栽树苗,遭受恁大的挫拆,也没有象今天这么窝囊!他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伤心!一阵昏眩,便栽倒在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他醒来时,躺在一间屋子里。屋子里一名医生正在抢救他。另外屋子里有男女主人和睡在另一张床上的小女孩,还有他的二儿子刘有余。他儿子红肿着眼睛,流着泪水说:“爹呀!你可醒了!你可把儿子吓死了!”他看着爹爹苍白憔悴的脸又哭起来!医生说:“别哭了,恁爹没事了,他只是操劳、伤心过度,饥渴脱水,昏厥过去了。叫他休息一会,给他弄点水喝喝,再吃点饭就好了。”刘自富问:“我怎么会在这里?有余!你咋也在这里?”这屋子里的男主人说:“多亏了你儿子来看我女儿才在街上碰到你,你躺在街上不省人事,他赶紧过来喊我,我帮他把你弄到我家,刚巧张医生来给我女儿看病,顺便把你也抢救过来了。”刘有余说:“我和王叔叔的女儿王香花是一个班的同学。”王香花说:“你儿子刘有余学习很好,是我们班的学习班长。”刘有余说:“王香花有病,好几天没来上课了,班主任老师叫我来看看她,顺便再给她补补课。今天吃罢午饭后我就来她家,刚走到街上就碰见你了,这里离医院较远,我一个人弄不动你,又没带钱,正好王叔家离这近,我就喊王叔帮忙把你弄到他家里了。这多亏了王叔帮忙和张医生的抢救,在这里我谢谢王叔叔和张医生了!”说着,他行了一个少先队的举手礼。刘自富喝了点开水,吃了点饭,感觉身体好多了。张医生也给王香花看了病,说:“香花的病没什么大碍了,再休息两天就可以上课了。”张医生走后,有余给香花补课,刘自富看这一家人很实性,人很不错。便把自己今天的遭遇讲给他们说了说。男主人说:“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叫刘自富,你前年筑堤坝、修堰塘,我女儿王香花和她班上的同学们星期天还去给恁帮过忙。她回来给我们一家讲你如何改造自留山,改变家庭的贫困命运。我们深受感动!对恁一家人十分敬佩!你今天是来卖茶叶的,肯定是茶叶被市管会里的人给没收了,所以气的狠!这些事情我们天天都能看到,可我也帮不了啥忙,我也是从农村来的,我叫王善邦,在一家工厂里当工人,我知道农民弄点东西不容易,谁不想多卖点钱,可是现在国家经济困难才实行这个政策,谁也没办法,我们工人虽说比你们强些,挣点钱也只能勉强糊口。刘大哥你以后再卖东西,我给你帮忙卖。”刘自富说:“谢谢你的好意!我卖这些东西,国家不允许,我犯了错不能再连累你也犯错呀。”
刘有余给王香花补完了课,王香花父女就一起走了。刘有余看刘自富愁眉不展的样子就问:“爹!你身体没事了吧?”他爹说:“没事,我只是发愁?今后咱家山上生产的东西咋卖?”有余说:“我帮你卖,星期天我不回家了,你把车西弄来,咱爷俩一块把东西放在离市场远一些的地方,我看着东西,你上市场去找买主。你把他们领来后咱再便宜点卖,一秤决,这样不是省劲了吗?”他爹一听,感觉这个办法可以。他们这样一做,果然中!不仅卖掉了自己的茶叶,有些买主要的多,刘自富又用高于国家的收购价,买了一些别人的茶叶再卖给这些买主。虽说一次赚的不多,但他搞了几次,也赚了一些钱。可是好景不长,有一次还是被市管会的人逮着了。市管会的人一看还是他!可不再轻饶他了。不仅没收了一百多斤茶叶,又罚了他几十块钱,所好的没有拘留他,不过又反映给大队和公社。公社贾副书记和大队胡副大队长,又是大帽子满天飞,直往他头上戴。“什么投机倒把分子!”“扰乱社会主义市场的惯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顽固派!”等等。又叫他写检查,又是通报批评,又给予党内警告处分,就是没有撤他的职。他们知道要是撤了他的职,社员们会又不愿意。上次因修堰塘、筑堤坝,撤了他的职,结果弄的生产队没人管,集体受到很大损失。这一次,刘自富确实不敢再去卖了,如果再要去卖,还要把以上卖的钱罚干了的,说不定还要拘留,党员也保不着。可是生产出来的东西咋办?要是卖给国家,价钱恁低,恐怕再干三年还是还不上贷款。银行贷款还不上,不仅会失去信用,而且还要受罚,全家人还等着吃,还等着穿,老人要治病,小孩要上学,都需要钱,这可怎么办?
在一个星期六的夜晚。孩子们都回来了,他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商讨如何解决?大儿子刘有粮说:“咱还是卖给国家收购部吧!”大女儿刘有春说:“我也是这个意见,你这一段把产品高价出售,虽说多卖些钱,但对我们上学有很大影响。”他爷爷不解地问:“咋啦?是不是学习成绩下降了?”刘有粮说:“我的学习没有下降,可我的政治生命却完了,我要求入党写了入党申请书,党组织审查,调查出我父亲把生产出来的东西拿到黑市上高价出售,说是投机倒把,扰乱社会主义市场,结果没有批准我入党。”他大女儿刘有春说:“我学习成绩全班第一,在班里表现也很好,可是这一次全班评选‘三好学生’,我却没评上,连我入团也说是我爹政治思想有问题。”全家人听到他俩这样说这样的话并不感到奇怪。在那个年代,不讲上学、当兵、当干部或是当工人,入党入团,评先进模范,这些都是升学、当兵转正,提干的政治资本!这可是人的政治生命啊!几个孩子上学,家庭政治条件不好,以后上大学或干其它事,可就成了问题。孩子们的前途可就完了。爷爷奶奶说:“孩子们的前途重要,我俩也同意把产品卖给国家。”媳妇高桂英说:“恁俩的棺材咋办?”“好办,俺俩死了还用薄卷。”刘自富说:“那可不中,现在是新社会,恁俩死了咋着也不能用薄卷,再一说,卖恁俩的棺材,我说过等咱修好堰塘,绿化好荒山,有钱了,再给恁买那样的棺材。”大家一愁莫展,陷入了沉思。这时刘有粮说:“我看不如这样,把咱修好的堰塘,绿化的荒山都给生产队算了,叫生产队把咱的借贷款还上,咱还过咱的穷日子。”他爹说:“生产队穷的叮当响,哪有钱还咱的借贷款?”他老爹说:“你到外面打摸一下,找有钱人承包,咱要点承包费先把咱的借贷款还上就可以了。”刘自富说:“现在都是集体、国营,哪有有钱的户。再一说,国家也没有承包政策,即使有人承包,生产出来的产品也不是和咱们一样吗?卖给国家赔,卖到黑市上不允许。”人们讨论过来、讨论过去,也没有讨论出一个好办法,都急的抓耳挠腮!唯有有余、有喜两个孩子一言不发,在讨论中,他俩交头接耳,嘀嘀咕咕,他妈吵他俩:“大家都在积极想办法,恁俩在那瞎嘀咕啥!”他俩还是不听,依旧嘀咕。他俩看大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都不发言了,有余就说话了:“这事交给俺俩办吧,保证办好!”大家一听都为之愕然!他弟弟有福说:“吹牛!大人都想不出来,恁俩能会有什么好办法?”他爹刘自富说:“我相信,他俩是真有办法。”刘自富是根据以往的经验,特别是筑堤坝、修堰塘中,他发现这两个孩子肯动脑筋、有才能,所以他才说“我相信他俩有办法”这样的话。大家也知道他俩聪明,特别是刘有余鬼点子多,不然的话人们不会叫他们“机灵鬼”。不过爷爷奶奶还是有些怀疑,因为他俩年纪小、历练少。爷爷说:“这事恁爹都办不好,恁俩能行吗?”他姐姐刘有春也持怀疑的态度说:“这可是关系到咱家命运兴衰的大事,千万别办砸了,就是能办好,可别在政治上给咱家造成不良影响。”有余说:“放心好了,如果出现什么差错,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俺俩扛着,决不会连累家庭。”有喜说:“我相信,俺俩会办好的。”有余说:“俺俩有一个要求,得把咱家生产的东西,弄到城里去,我俩年纪小弄不动。”他妈妈说:“恁俩干这事可不能耽误学习。”他俩异口同声地说:“不会的,我们做生意、学习两不误。”他俩打了保票,要把生产出来的东西卖出去,究竟怎么卖?他俩能卖好了吗?人们又担心起来!
星期天,有余、有喜他俩没回去,到了黑市交易市场仔细观察交易的情况。他俩发现:卖家把产品带到市场寻找买家,买家在市场寻找卖家。他们都象没头的苍蝇一样,漫无目的的乱窜、乱找。卖家急于把东西出手;买家急于把东西买到手,他们偷偷摸摸,都害怕被工商市管会发现,所以都显得神色慌乱、紧张!这样很容易引起市管会人员的注意,他们看到这些人,就判断出这些人一定有货物交易。所以他们都象捉“特务”一样,在暗中采取跟踪、盯哨,结果人脏俱获,抓个正着。
他们看到这样的情况,感到不能在这个地方进行交易。要建立据点或窝点,把货物放在据点里,引导买家在据点里交易。他俩就找在城市里居住,又是同班同学且关系较好、信得过的同学,并与他们的家长商量好,叫他们同意,争得他们的支持。因为他们两个的同学和老师,在前年筑堤坝修堰塘时,都到他家工地上参加过劳动,对他们家改造荒山的壮举都跟敬佩!感到他家治山治水扎恁大的本钱,费恁大的劲,现在生产出来的东西,不想办法卖掉不中。所以他们都很支持,愿意帮忙卖,当然也付给他们一定的报酬。这个办法很有效,他们的茶叶质量又好,价钱又比黑市上的便宜,市管会的人又不易发现,所以他们很乐意上据点里买。开始只要有一个人来买了,他下次还会来,他也可以作免费广告叫同行们也来。这样来的人多了,他们的茶叶也就不愁卖了。有的顾客要的多,他们就在生产队里或在街上用高于国家收购价购买一些也在这里出售,虽说赚的少些,但“薄利多销”也能多少赚些钱。这些交易当然还是他爹在这里经销,他俩学习忙有时顾不过来,有时候他爹也顾不得,就交给据点里的学生家长,给他们多少斤茶叶,定好价钱,有人来买了,就叫他们代卖。他们怕一个据点不行,东西放在一个地点交易,万一被发现了,就一锅端了,损失就大了,所以他们每次安排2-3个据点,这样每一个据点放一些货进行交易,一是可以多卖货;二是如果被发现了,不至于“全军覆没”。再一个在每一个据点也不能长期在那交易,因为时间久了,人们进进出现,容易引起街坊邻居的注意和怀疑。万一有人向工商市管会人员告发,不仅会把这个据点端掉,还会遭受到更大的惩罚。刘有余、刘有喜与他爹又想出了新的办法,不断地变换据点,有时甚至采取“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战术。这样,即使工商部门发现,去端“据点”,可是据点里已“人去货空”。人货不知又转移到哪里了?由于这样销货又快又多,又不至于被人发现。有余说:“叫咱生产队里的茶叶也拿到据点里卖,为生产队多卖点钱不中吗?”他爹说:“不中,生产队里茶叶象粮食一样,国家定的有任务,不卖给国家不行,任务完不成还得高价买一些,再低价卖给国家顶任务。”有余说:“那不是赔了吗?”他爹说:“赔了也得买,那是国家下达的任务,一定得完成。”他们的茶叶就是这样卖出去了。
他们山上堰塘里生产出来的水产品,象鱼虾和莲藕等,该怎么卖呢?有余、有喜与他爹也想出办法,就是用略高于食品公司的价格,又略低于黑市上的价格,即中间价卖给学校食堂或工厂食堂。因为食品公司的价格虽然便宜,可是满足不了他们的需要,而到黑市上买价格又太高,所以对他们的中间价也乐于接受,又加上他们的质量好又新鲜,所以他们很愿意买,这样他们的水产品也销售出去了。他们山上的水果,象板栗、桃、柿子等,他们也用中间价卖给学校或工厂。学校和工厂节假日给加班的人发福利都发给了老师和工人,这样他们的水果也换成钱了。
刘自富这样做,时间长了,门路熟了,门路广了。又与学生家长和学校老师与领导以及工厂里的领导和工人联系多了,关系好了,他卖的钱也更多了,便对自己生产出来的产品也不在乎了,有时候便不要钱送给他们一些,这样他们对刘自富便更好,更愿意为他帮忙,他销货更加便利。同时学校领导和老师也知道他是XX学生的家长,便对他的孩子们更加关注,更加照顾,所以他的孩子学习、进步都很快。刘自富怕影响有余、有喜的学习,便不再叫他们参与了。再一说他的货源就那么一个堰塘的水产品和自留山那几亩茶叶和山货,数量也不多,根本不够卖的。他低价买、高价卖也赚了不少钱。这几年他不仅还完了贷款和私人的欠款,还给老人买了棺材,翻修了房子。全家人的生活彻底改善了。但他不想赚更多的钱,只要够家里生活费用就行。有时候他也把自己的产品出售给国家收购部门,顶生产队里的任务,有时候也叫生产队里的茶叶卖高价多卖些钱,有时候也帮有困难的社员,叫他们的茶叶卖高价,解决他们的生活困难。现在刘自富还是这样,自己家里缺钱了,还是免不了把自己的产品卖高价,但他心里总有内疚感,感觉自己是个党员,又是个生产队长,自己卖高价对不起国家;自己家里生活改善了,社员生活还很穷又对不起社员。他就是这样一个又自私又为公的人,社员又恼他、又爱他,恼他是因为他光顾自己,把自己的自留山搞好,不带领大伙把生产队里的荒山改造好;爱他,是他为生产队也没少操心、出力,他也没占公家的便宜,还时常为社员着想。
听了朱得胜和其他社员的讲述。我们深受感动,对刘自富一家人大为敬佩,赞扬他是当代的“活愚公”。可是郑书记却和我们的想法不同,他说:“这一次我们可逮着一条‘大鱼’了”。我们三个对他的说法大惑不解?我说:“他们的事迹十分动人,我准备把他们的事迹整理编写成曲剧,广为传唱哩。”郑书记说“你这是为资本主义唱赞歌。”我说:“你咋和贾副书记和胡副大队长说法一样呀!你也认为刘自富是在走资本主义道路?”“那是肯定的。”郑书记说。晏主任说:“我不同意你的看法。”小陈说:“我也有异议。”晏主任说:“他们筑堤坝、修堰塘、绿化荒山是改造自然,咋能是走资本主义道路?”郑书记说:“他们改造的荒山是个人的自留山,不是集体的荒山,他们的方向不对头。社会主义道路是扩大集体经济,巩固集体经济,走共同富裕的道路;而他大搞自留山,是搞私有制,是发展私有经济,这不是与社会主义道路背道而驰吗?再一说他叫社员给他家干,还给他们发工钱,这是雇佣关系,是和资本家、地主一样,榨取他们的血汗,侵占他们的劳动果实,特别是一部分师生给他家干,并没有给他们工钱,是完全占有了他们劳动所创造的价值,是赤裸裸的地主、资本家剥削、掠夺行为,这不是资本主义是什么?”我说:“有些机关干部和工厂里的职工下乡支农,我在学校也带领学生给工厂搬砖搬瓦,也没有收取报酬,这算不算剥削我们劳动所创造的价值?”他说:“这不算,因为性质不同。机关、干部和工人下乡支农是为集体,你们给工厂搬砖搬瓦是为国家,社员和师生到刘自富工地上干活是为个人、为私,社会主义是公有制,人民公社是社会主义的组织形式,队为基础,集体所有,集体经济壮大了,国家富强了,人民生活才能富裕。常言道‘大河有水小河满,大锅有饭碗里添,就是这个道理。”晏主任说:“理是这个理,但我们总感到把刘自富改造自留山归于搞资本主义,有点想不通。”郑书记说:“想不通也得通,这是方向、道路问题,这是立场、观点问题。我们在集训工作队时,都学过上级的文件,并结合农村实际讨论过这个问题,现在农村出现了扩大自留地、自留山、开荒、经商,投机倒把等资本主义的倾向。刘自富比他们还猖狂!还厉害!这正是我们要抓的典型,也正是这次四清运动要打击的对象。”陈毓敏说:“所以你才说,我们抓着了一条大鱼。”郑书记说:“对!”他又对我和小陈说:“恁俩着手调查,落实刘自富这几年在黑市上卖了多少自己的产品和多少低价收购,高价出售的产品,对他非法所得要彻底清算,决不能让他发家致富,过上资本家和地主的生活。”晏主任说:“慢!我们还是要先向翟书记汇报一下,再作决定。”
当天,我们把刘自富的情况向翟书记作了详细介绍。郑书记也把自己的认识、看法向翟书记进行说明,翟书记也和我们三个人的观点一样,认为刘自富改造荒山用自己的劳动换来了生活的改善,并没有改变集体经济,社会主义的性质,只是作为集体经济的一种形式、一种补充。再一说,改造荒山,不讲是自留山或是集体的荒山进行改造绿化,进行水土保护,使之变成青山绿水,从长远来看,总是对国家、对人民有利的事。”通过翟书记这么一说,我们更感到刘自富做的对,可是郑书记还是坚持他的观点。结果两位书记的观点不一致,意见不能统一,所以他们把这个问题提交到四清工作队的党委会。在会上翟书记与郑书记各自陈述自己的观点,党委成员的看法也不一样,观点不一致,形不成决议。最后通过举手表决,五个党委成员,三比二,通过了郑书记的提案,少数服从多数,翟书记与李宪景书记也只得执行郑书记的提案。我们几个也不得不改变自己的观点,服从他们的决定。
2018年1月31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