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妺喜】黎白秋恕(上)
(2011-02-16 14:3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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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原创情感古典妺喜夏桀 |
分类: 红颜弹指老 |
千年的旅程,只为一场乱世离歌;妖娆的容颜,只为和三个男子共度烽火;
夏末,始娘,妺嬉,哪一个才是她最后的归宿?
求之不得的爱情是否会成为凤凰涅槃的牵挂?还是将一切弃之敝履?
那个从容的男子,是商的右相,可是对纯洁的她一再利用。
那个温润的王者,是千古的圣君,可是对受伤的她一再哄骗。
他们联手将美丽的女人推入地狱。
推到那个荒淫的王的怀中。
那个后人唾骂的王,说不会爱她却愿意用江山把她供养。
于是她笑了。
妺嬉,这个妖名,她应下了。
(一)
在所有有意识的时间里,我有过很多身份。
最初我叫夏末。因为是生在夏末的女孩。
和所有生在夏末的女孩一样,我拥有一个完整的花季。有学校,朋友,可以天真,没心没肺。即便是家长和班主任偶尔的发难,也是在银铃一样的笑声里度过的。
直到后来因为车祸,回到三千多年前的夏朝。
(二)
那是夏桀和妺嬉的烽烟。我以为与我无关,因为他们叫我始娘。
重生的事情是从一个婴儿开始的,我成了有莘氏首领的女儿。我不知道我的母亲是谁,也没有对父亲的印象,因为他的子女太多,知道的只是我姓姒,和首领一样的姓,也是和夏桀一样的姓,只是彼时他还没有“桀”的谥号。那个荒淫的王还叫姒屡癸。
我没有名字,在这三千多年前的洪流中,我只是一缕浮萍,在我还不能说话的时候,人们都唤我作始娘。
“始娘真漂亮啊,长大之后一定是我们部落最美的女子。”告诉我这话的是我的奴隶阿杨。唯一照顾我的奴隶。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笑了笑,对于这一点,我深信不疑。因为我这副身子确有天人之姿。眉眼含笑,目荡秋波,肤如凝脂,鬓发若黛,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湿润之玉颜。
我常想,我和妺嬉那妖姬究竟谁更美一些?
可是这都不重要,因为曾有一个男子在夜空下望着我说:“烨兮如华,温乎如莹。与尔同舟,生死可弃。”
我知道他是骗我的,我的确是烨兮如华,可是并不温润,因为我太过妖娆。那种近乎妖冶的美如修罗场上盛开的红莲,带着死亡的奢靡。可我当时并不知道,他骗我的不止于此。
他是唯一叫我末儿的人,我唤他挚哥哥。
(三)
我住的地方很大,可是并不奢华,夏朝的建筑实在简陋。
没有人注意我,尽管我的眸子灿若星辰,可是我很安静,安静到世界上所有人把我遗忘,包括我的父母。
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奴隶社会里,人命和伦理都不值钱。
第一次见挚哥哥的时候,他穿着一身白衣,我从来没在夏朝见过那样穿衣的人。衣袂飘飘,丰神如玉,然而眼睛里却是怎么也捂不化的寒冰。更奇怪的是他的脚脖上有一串银色的锁链,走起路来,零丁作响。
我第一次和府中阿杨以外的奴隶说话,便是问挚哥哥的身份。那打破了我一直奉行的在府内安分守己的原则。年少所有惹祸的时候,总在是我男装外出的光景。
我不甘于呆在府中,对于我来说,溜出府的伎俩很简单,扮作少年的男子就能堂而皇之的从正门离开。不会有奴隶过问我的身份,因为我穿的是丝帛,配的是莹玉。
原来他是府上新来的厨子,在夏朝,那就是奴隶。而他这被人鄙夷的身份,一直到我不是始娘才离开这高贵的人。
我一直觉得他来府上不只是做一个厨子那么简单。尽管他做出的食物是我前世今生未曾尝过的美味。
我常常扮作同样的奴隶去找他。他很有本事,不久父亲就亲点他做了厨房的管事,记住了他这个人。我想父亲也许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知道开始他很讨厌我,因为十三四岁的我总是给他添不少麻烦,尽管他从来不说。但我想他只是不屑于和一个小奴隶为难。我妄想也许我这个颇有姿色的小奴隶有一天可以和他私奔,可是他的神态太过清离,高不可攀。
他懂得医术,每次我男装出去惹祸受伤,都是他细心的给我上药。但他对我的态度总是不温不火,好像我的存在,激不起他生命的波澜。
我轻笑,其实温乎如莹要说他才对。
一直到一个星辰阑珊的夜晚。
我所谓的父亲想起了我,看到我已是风华招摇,他欣慰地笑了,似是满意自己有这样美丽的女儿。爱美之心,从古有之。他对我竟升起无尽的怜惜之情。
那晚之后,所有人都知道有莘氏的首领宠爱她的幼女,甚至把府上最爱的月楼赐给她。
我还是常常去看挚哥哥,他的态度比起以前的不温不火更加疏离了些。
在一起的时间,总是我说的话更多一些。毕竟我是千年后的孤魂,有一些对他来说奇怪的事情,他竟是很乐意去了解。我们的关系是在那些治国之理,自然奇闻中拉近的。
我常在聊天的时候看到他眼中也有如星璀璨的光芒亮起,我以为是为我,所以每一次发现总要欣喜很久才会罢休。然后把我知道的再毫无保留的告诉他。
十五岁的生辰,有人为我做了一块生日蛋糕,尽管那蛋糕实在是不尽人意。
我知道是谁的心思,因为我只告诉过挚哥哥蛋糕的做法。
正是那晚,他带我翻墙到小河边,执着我的手说:“烨兮如华,温乎如莹。与尔同舟,生死可弃。”
我觉得那时的自己,也许是生命中美得最纯粹的一刻。因为我以为我找到前世今生的恋人,找到漫漫长路的归宿。
(四)
我听说挚哥哥和父亲聊了治国之道。我想他也许会得到赏识,然后娶我。也许我可以凭身份帮他实现抱负。
我想我对了。可是却对的无尽的悲哀。
那晚我偷偷去见他,他似乎很恍惚的样子,喝了很多酒。醉中的他无比恣意,仿佛举手投足都有如同天神一般的魅力。
他轻轻吻了我。吻落在眉心,不带一丝情欲。
可我却感到恐慌,没来由的恐慌。
他说父亲不是明主。
我说我知道。姒屡癸残暴,父亲还是一如既往的拥护着那昏君。
他看着我,仿佛要把我的样子映入脑海一般。最后昏昏的睡倒在我的怀里。
没过几天,我被叫到在父亲的宴席上助舞。我做夏末的时候自小习舞,舞姿曼妙,父亲曾无意中见过,但是他从不在人前让我起舞。
可是那天,他命我穿上锦衣华服。
我已经十五,是嫁人的年龄,其实或者已是过了嫁人的年龄。
我心中隐约感到不妙。可是身不由己。
可我要搏一搏。我没有穿那把身姿衬得玲珑曼妙的舞衣,而是穿上了男子的衣服,带上了青铜面具。我要舞剑,以男子的姿态,狰狞的面目。
席间,我因面具的缘故,看不太清来人的模样。只是用心的舞剑,已经背了父亲的意愿,再不可搞砸他的宴会。我如是想。
音乐结束,我行了一礼,正欲退下。只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首领美意,天乙接受了。我择日便迎娶始娘。”语气中竟是无比的自信与霸气。
我甚至觉得自己很可笑,政治间的联姻只是需要一个女人,与我是何样的有什么关系。我如此才是白费心机了。
我冷冷的透过面具望了那名叫天乙的男子一眼,不想正对上他探究的目光。那目光竟有些颇有兴趣的意味。不过他长得很好看,和挚哥哥不同的,他有一种王者天成的气质,仿佛眼中可以溢出光芒,然而却又深不见底。
宴后,我找到父亲。我告诉他我不愿意出嫁,我宁愿死。其实我不会真的去死,但我在赌。很可惜,我不是一个幸运的赌徒,显然我的性命并没有那么重要。他反而抓起了挚哥哥威胁我。
我看到挚哥哥,他眉间竟是说不出的忧伤。我不知道父亲怎么知道我对挚哥哥的感情。但我显然是太单纯了,对于奴隶社会的伦理我不应该早认清了么。
我嫣然一笑,笑的有多么妖冶也许我自己都不知道,但那一定不是我一声中笑得最妖冶的一次,因为我生命的罅隙远不止于此。
但为了他,我嫁。
几段唏嘘几世悲欢,可笑我命由我不由天。
(五)
我嫁给了天乙。很意外的,父亲竟让挚哥哥做了媵臣(陪嫁的奴隶)。
成亲的晚上,天乙根本没有碰我。他说,他只要心甘情愿的女人。那我想,也许他一辈子都得不到我。
我们只是说话。说了一夜。我第一次在夏朝和挚哥哥以外男子说那么多。
天乙是个很温和的人,但是他的温和和挚哥哥不同,他的温和带着霸气。他惊讶于我的美丽,他说我其实可以当一个祸水。我窃笑,你们这里已经有了名叫妺嬉的祸水,我便不再添乱了。他看到我笑,出了神,眼神中竟有一丝宠溺。
我们同床而寝,床很大,我们一人一边。
临睡前,我隐约听到他说,他本不想娶我,有莘氏并不是好的结盟对象。但是他从没见过一个女子是穿着男装带着面具见未来的夫婿,他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女子……
我想那便叫命运。
后来我一度坚信他会是个贤君,因为我还知道他也叫做商汤。
(六)
天乙对我很好。
从来不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情。
我喜欢种花,他为我专门辟了一片花圃,我想要读书,他便亲自陪我认字解读,我说我想要出府,他为我准备了各式各样的男装,派人偷偷保护。
我的日子竟然也看似很幸福,只是总未及心底。
我再没见过挚哥哥,我不敢见。他,也许是不想见。听说他常和天乙谈论国事,我想这次他遇到了明主。
成亲半年后,天乙最终没有遵守诺言,他说他爱上了我,一日趁酒醉便强要了我。
我好像没有想象中的伤心。天乙对我的好,我记在心里。即便不爱,我的理智也告诉我要当一个好妻子。我曾经流泪,黑夜中无声的流泪,不过等到天明,我绽开笑颜,明媚地看着天乙。他一脸的抱歉,慌促,甚至是自责,怜惜。
我只是笑,我知道我这张妖娆的脸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足以令日月失色。
他怔怔地望着我,我说我是自愿的。他很欣喜,像孩子一样,笑得纯粹,我想很久之前的星空下,我也曾经笑得那么纯粹过。只不过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我做我的夫人。如鱼得水。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无依无靠,可以去做戏子,那一定是最动人的那位。
不久,我便怀孕。
第二年夏末,诞下一子,取名连裔。
(七)
天乙越来越忙。似是为了灭夏的事情奔波。我告诉他,他一定能够成功。他笑了笑。说男人的事情不要女人操心。
我心中暖暖的。
转眼间连裔已经开始蹒跚学步。我亦十八岁了。
又是夏末,连裔两岁的生辰那天,我在花园中摆宴。见到了两个人。仲虺和挚哥哥,不,不能再叫挚哥哥了,应当叫伊尹。
他们分别是天乙的左相和右相。
我行了个礼,抑制住内心的波澜,借着身体不舒服匆匆离去。我隐约看到那个叫伊尹的男子眸光中划过一丝波动。我希望那是为我的,可是我没有资格。虽然后来我知道没有资格的是他。
而那时我忽略了另一个人眼眸中算计的神色。
入秋,连裔在花园中玩耍,转眼不见了踪影,我四处去寻。不知不觉走出了自己的园子。听到外厅里几人说话的声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夫人便是最好的选择。”是那个叫仲虺的人的声音。
“这种事情并不一定是夫人不可,天下美女何其之多。”伊尹似乎有些隐忍地说道。
“哼,伊尹你又何必现在做好人。我记得当初你为了来商,逼夫人出嫁的时候,可曾怜香惜玉?”
“好了,你们不要吵了。当初伊尹来商,以始娘出嫁为名作为媵臣陪嫁我也是知道的。否则有莘氏如何会放了伊尹。”那是天乙的声音,一字一句打在我的心上,他的话语中竟是无奈。
“现在有施氏危在旦夕,只有夫人这样的绝色才能力挽狂澜,主上三思。为了大业,牺牲一个女人是值得的。”
“……”
屋内一阵沉默,我冷笑,他不是回绝,而是沉默。他在犹豫。也许两年的光阴我对天乙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不过听他们话中的意思,也许我一开始就没那么重要。一个棋子而已。怎么会重要呢。
我不要再呆在这里,我要离开。可天大地大,我要去哪里?
我泪如涌泉。
可是很快就干了。因为不知道为谁而哭。
“娘亲。”一声软腻的声音传来,是连裔。
屋中的人听到他的声音都走了出来。
看着他们,我笑了,笑得妖冶,已经不知道我曾如此妖冶的笑过几次了。
人天自两空,何相忘,何笑何惊人。
我不知道我们接下来都说了些什么。我看到天乙的懊恼,伊尹的隐忍和仲虺的算计。我最终被他们推到了命运的低谷。
他们告诉我,要我冒认做有施氏的妹妹,去姒屡癸身边。
他们说我不能再用始娘的名字。因为伊尹曾唤我作末儿,所以名末。
而有施氏姓嬉。
夏朝人喜先读名后唤姓,我的第三个身份便是那倾国的妖姬,妺嬉。
北城别,回眸三生琥珀色。西城诀,转身一世琉璃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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妺嬉
妺喜有三个癖好:一是笑看人们在规模大到可以划船的酒池里饮酒;二是笑听撕裂绢帛的声音;三是喜欢穿戴男人的官帽。
伊尹
夏桀
商汤
关龙逄
始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