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煮茶女子

多少岁月变迁,多少山河改道。

 

江山王气空千劫，桃李春风又一年。

 

没有人知道这山是从何而来。据老人说，那一年暴雨倾盆，随着一声如天崩地裂的巨响，这座山突兀而起，平地成峰。如今，山上已花草遍地，树木丛生。每每从山下经过，都可以嗅到一股浓郁的茶香，扑面而来——可是山上，却没有一棵茶树。

 

没有人知道这香气是从何而来。久而久之，人们便为这山起了个名字，叫做茗茶山。如今，这山已经成了当地一个小有名气的旅游景点了。

 

一杯清茗，是会洗去游子征尘的疲惫，还是会唤起那些千生万世，被遗忘的往事？

 

我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到连自己都已经记不起自己的年龄，老到连自己也都数不清看过了多少轮回。

 

那一天，我又来到这里，沉吟叹息。那一刻，我仿佛又看到那个少年，打马而过。

 

有祥云萦绕天际，佛在空中，降落云头。法相庄严。口中念诵有声。我听得出，他在念《往生咒》。

 

“如来，如来。若不是你。若果何至于此？”我冷然看佛。

 

“降妖除魔，是我佛之责。”如来停下诵经，“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只是一个煮茶女子罢了，只因为一点执念不除，所以不得转生。她又可曾杀过生，害过命呢？倘若这也要除，那么，老而不死是为妖，我该也是一个大大的妖魔了吧，你何不连我一起除去？”我声声质问。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如来冷眼看我，“若不是你当年用那棵断肠草救他，若果又何至于此呢？”

 

我黯然。“也许，是我错了。世间万物，各有其时，各依其律，我又何苦多事。”

 

“阿弥陀佛。世间万物，各有其时，各依其律。我又何苦多事，要点化若果呢？也许，他不成佛，会更快乐一些吧。”如来叹息，“你可想知道那个煮茶女子，如今怎样？”

 

我无语。若果已经魂飞魄散，纵然知道那个煮茶女子如今怎样，又能如何呢？

 

这一生无非如是。他几次为她而死，而她已尽数遗忘。

 

“她会快乐的吧。这是你欠若果的。”我看着如来，“可是，不管怎样，纵然前世的记忆，全都遗忘，她一样是一个寂寞的人吧。”

 

“弥勒真弥勒，分身千百亿。你还是放不下你的执念么？”随着这话，如来驾云而去。

 

你又何曾放下了你的执念呢？我看着远去的祥云，喃喃低语。

 

若果，若果，你也是一个寂寞的人吧。

 

那一刻光阴黯淡，满山草木，无风自摇，一如叹息。

   

千生万世  只为你煮一壶茶

而你会不会打马而过呢

会不会是  只沉迷于茶的氤氲

却唯独忽略了  我的叹息

 

大漠  沙如雪

我可以把茶煮沸  浓郁得如同思念

却怎么煮也煮不回  交会的时光

 

从此后无非寂寞

当风吹过  雪将落未落

任所有被遗忘了的字句

在寒夜呻吟  坚冷如铁

 

那么  就忘了曾经有过的悸动吧

从此后各自悲伤  各自伫立

如同河流的两岸

互不相望  也  互不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