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  雪

    贼雪是过去乡人说的，很形象。那时每临冬季，天气干巴得冷，常常一冬无雨，西北风吹来，更是彻骨得寒。老百姓总是喜欢雪的，有雪的季节，他们可判断来年的收成，因此就有了“今冬麦盖三床被，来年枕着馒头睡”之说。

    起先我不理解为何要把雪叫做贼，只凭想象认为，是不是一下雪，蟊贼子就多了起来，趁着人们熟睡，他们就撬门入室盗窃。其实那时候家里又有啥可窃？除了破被旧褥子外，隔夜粮是不多的，钱财更提不上有几文。所以每当下雪的夜晚，我倒不怕别的东西被偷，惟担心的是那贼来揭被子。

    那时我们山村的住房很简陋，多是土墙茅屋，两扇木门开着缝，几栋小窗露着亮。偶在一个下雪的夜晚，我终于感悟了贼雪的滋味。上晚黑天色灰蒙蒙的，及至下半夜，窗外风起，冰凉的碎屑随风潜入，撒在我脸上，少顷化做了水，我赶紧将被头一拉，盖住了脑袋。到了次日天明，整床被子湿漉漉的，我竟不知是咋回事。母亲埋怨我说，贼雪进来你也不知挪窝子，看这被子潮的，快扛出去凉凉吧。我迷糊，问母亲啥是贼雪。母亲没好气地说，舍一瓶墨水给你喝，夜半三更钻进的雪不就是贼雪吗？我笑了，终对贼雪大彻大悟。

    去年下雪时，我喜得连夜写了一篇《2008年的第一场雪》，全然没想到，我的文章发表后，竟让几个省市遭受了雪难。看到电视上一幅幅抗灾抢险的感人画面，我真是后悔莫及，悔恨自己不该去飘飘洒洒地宣扬它。今年又下雪了，我决计不再歌颂它，因为它给我的打击太沉重。妻子说，写还是要写的，但看如何选择角度。

    其实我很喜欢雪，小时候最巴望下雪，纷纷扬扬洒洒脱脱，诗样的情怀，舞样的雅姿。尤是奇想可笑，于皑皑旷野中探寻是否真有白雪公主，或是白胡子老爷爷，如果真有，即使不与他们说话，能见上一面也就足矣。跟小伙伴们打雪仗自不必说，鲁迅笔下那雪地捉鸟的亦便是我们。

    我还是要写雪，但是已没有那多情调。昨天的雪景的确不错，可我没拍一张照片，也不想靠近它。今晨见雪又钻进了屋来，凝视片刻想出一题《贼雪》，于是匆匆兴笔，就权当一次应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