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上诗评(第五十一期)
伊沙诗歌简评
谈论伊沙是困难的。这是因为文学的伊沙体量极其庞大,他的写作几乎涵盖了文学的所有样式,他几乎每个月都有数量可观的诗歌写作。但谈论当代汉诗,伊沙又是绕不开的人物。
伊沙的诗歌写作成就主要是口语诗的创作。他“前接韩东、于坚,后启沈浩波、低诗歌,成为大陆后现代诗一个重要的风信球”(陈仲义语)他为当代诗坛奉献了一批有了定论的口语诗经典作品,像《车过黄河》《饿死诗人》等等。
伊沙的诗歌后现代色彩极为鲜明浓郁。在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整个社会开始转型,,社会思潮多元化。启蒙、现代、后现代交互碰撞。身处其间的诗人们很多还对后现代处于懵懂、诘问或将信将疑的思考、探究与辨析的阶段,伊沙却以极大的热情拥抱后现代了。正如学者刘纳所说,伊沙是“少有的能够毫无困惑地面对‘后现代’的诗人”。如果说当年的韩东、于坚虽崇尚“民间写作”,其诗写的范围、姿态、情绪与审美趣味等方面对诗人或者说知识分子的自我还多少有些保留、依恋与存余,其诗写还没有零距离地“着陆”民间的地面,还是处于半悬浮状态的话,那么,到了伊沙,则毫无保留、依恋与存余,其诗写是完完全全地降落在民间的实实在在的地面了。举凡平常人的喜怒哀乐、生死疲劳、现实与梦想、本能与欲望、感觉与冲动……在伊沙那里,只有没发生不存在的,就没有不能写的。像后现代理论所主张的那样,“去中心、平面化、反权威、反崇高”,他的诗写竭尽解构之能事,努力抵达存在之真相,充满着质疑、嘲讽与批判的力量。而在这背后,是伊沙基于一个民间普通人基本的是非道德判断,守持这个社会起码的公道人心;是对虚伪与欺骗、貌似堂皇实则卑劣、言之光明磊落行之恶黑无耻的鄙夷、不齿与唾弃,诗里闪耀着真实、朴素、温暖的人性之光。正是这样,我们说,当代汉诗从以伊沙为代表的口语诗写开始,写作的可能性得以极大地释放与展开,诗歌的审美功能与边界得以广泛地伸展,尽管包括伊沙本人在内,其口语诗写可能有些泥沙俱下,鱼目混杂,但其对当代汉诗的贡献也是不容忽视的。
伊沙不仅是口语诗写的狂热的提倡者,更是坚定忠实地实践者。在他那里,他将口语诗写作了更为彻底和极端的实践。他说:“从语感到语气,从前口语到后口语,从第三代到我。”他将口语诗写作视为他的历史使命。他说这是“抱负、是精神、是文化、是身体、是灵魂和一条深入逼近人性的宽广之路,是最富隐秘意味和无限生机的语言,是前进中的诗歌本身,是不断挑战自身的创造。”“我对母语是负有天命的……”这样的志向与勇气委实令人动容。伊沙的口语诗较之韩东、于坚应该说是更纯粹了。在韩东、于坚那里,虽也强调口语,但他们的诗写还是看重意象与抒情的,至少并未绝对排斥。只是到伊沙这里,他干净而彻底地抛弃了意象,高度警惕与提防抒情,像他自己所主张的,他是要追求一种“事实的诗意”。也正是在伊沙纯粹的口语诗写这里,叙事诗写中的“事件”得到了空前的重视,诗人和一些理论家也开始对其展开深入细致地探索研究,进而作为诗歌理论里的“事象”概念,成为了口语诗写的关键性审美要素。如此,当代口语诗作为诗歌美学意义上的新的式样,打开了写作与研究的新空间。
只是伊沙的问题也是明显的。比如他的高产,他的写作的难度下降,他的重复性诗写,等等。事实上,一个画家应该会画任何对象,但并不是都要将之付诸画布,并谓之曰作品。诗人也应作如是观。否则,还叫什么艺术创作呢?还有,口语的优点不容讳言。然而口语也是双刃剑,其先天的缺陷也是客观存在的。比如口语很“干脆”,干净、生动、个性化,可“干脆”的东西也比较薄脆、松散、中空,缺乏嚼劲与回味。如果没有好的“事象”,那就极易成为分行的流水账。这些,对“母语负有天命的”伊沙当醒之慎之。
诗人简介及代表作
伊沙,原名吴文健。1989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现在西安外国语大学中文学院任教。曾获《诗参考》“十年成就奖”暨“经典作品奖”、《山花》2000年度诗歌奖、首届“明天·额尔古纳”中国诗歌双年展“双年诗人奖”、首届光成诗歌奖、御鼎诗歌奖二十一世纪中国诗歌“十年成就奖”等多种奖项。曾当选为《文友》《女友》两刊评选的“读者最喜爱的当代十佳诗人”(1993)、《羊城晚报》《诗歌月刊》等多家媒体评选的“1986-2006中国当代十大新锐诗人”(2007)、搜狐网、新华网等百家网站评选的“2009年年度诗人”(2009)。曾应邀出席诗刊社第13届青春诗会、第16届瑞典奈舍国际诗歌节、第38届荷兰鹿特丹国际诗歌节等国内外交流活动;出版了大量的诗歌作品集、诗论集、散文随笔、中短篇小说集、长篇小说以及翻译作品。
张常氏,你的保姆
我在一所外语学院任教
这你是知道的
我在我工作的地方
从不向教授们低头
这你也是知道的
我曾向一位老保姆致敬
闻名全校的张常氏
在我眼里
是一名真正的教授
系陕西省蓝田县下归乡农民
我一位同事的母亲
她的成就是
把一名美国专家的孩子
带了四年
并命名为狗蛋
那个金发碧眼
一把鼻涕的崽子
随其母离开中国时
满口地道秦腔
满脸中国农民式的
朴实与狡黠
真是可爱极了
饿死诗人
那样轻松的你们
开始复述农业
耕作的事宜以及
春来秋去
挥汗如雨收获麦子
你们以为麦粒就是你们
为女人迸溅的泪滴吗
麦芒就像你们贴在腮帮上的
猪鬃般柔软吗
你们拥挤在流浪之路上的那一年
北方的麦子自个儿长大了
它们挥舞着一弯弯
阳光之镰
割断麦杆自己的脖子
割断与土地最后的联系
成全了你们
诗人们已经吃饱了
一望无际的麦田
在他们腹中香气弥漫
城市最伟大的懒汉
做了诗歌中光荣的农夫
麦子 以阳光和雨水的名义
我呼吁:饿死他们
狗日的诗人
首先饿死我
一个用墨水污染土地的帮凶
一个艺术世界的杂种
安徽网同步推出。所引诗人作品均无稿酬,如有不同意者请告知,博主立即予以撤销,并致歉意。安徽网址:http://hn.ahwang.cn/shuhua/2016/0628/1534696.shtml。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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