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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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恩·麦克尤恩伤员清洁女工姐姐罗比 |
《淑媛》8月1日刊,第三十一期即将全面上市!
如果昭雪洗冤了,那是多么纯粹啊。他就像一个坠入情网的人,以单纯的渴望憧憬爱情。他向往这个境界,就像别的士兵向往家中的壁炉、分配的食物或原先的工作……他的目标简单明了:找到塞西莉娅,爱她,娶她,毫无屈辱地生活。
——《赎罪》
英国作家伊恩·麦克尤恩的小说《赎罪》曾在今年年初被改编成电影在国内上映,当我读这本小说时,虽然已经知道故事脉络和结局,但是,小说的文字所带来的震撼还是让我无法抵挡。故事的结局令人如此心碎神伤,仿佛是一场酷热中的低温所蕴含的压抑,只有大哭一场才能得到释放。
罗比是塔利斯家清洁女工的儿子,他与母亲雇主家的三个孩子一起长大(利昂,塞西莉娅和布里奥妮),他们的父亲一直资助罗比读书。1935年的夏天,罗比自剑桥大学文学院毕业,正准备再去攻读医学专业。他本来拥有大好的前程,可是莫名地,他和塞西莉娅的爱情在这个炎热的盛夏悄悄萌发,他们刚刚在彼此的注视中找到了自我,刚刚明白什么是吸引和爱情,而塔利斯家的小女儿布里奥妮恰好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
出事的那个晚上,罗比穿着盛装,踌躇满志地憧憬着未来走向塔利斯庄园,去参加那里的晚宴。吃饭的时候,来塔利斯家做客的双胞胎兄弟离家出走了,混乱的人们分头去寻找他们,而布里奥妮的表姐罗拉在那个晚上遭到了侵犯。布里奥妮指正了罗比,在法庭上一次次地怍证,终于将罗比送进了监狱。
布里奥妮明白自己所说的并不基于亲眼所见,告诉她真相的并不仅仅是她的双眼——她对罗比曾经袒露过的情愫,她看到的姐姐和罗比在喷水池边的一幕,她在藏书室所看到的场景,这些都加剧了她的猜测,肯定了她的想法,她想要保护姐姐,她正在从一个孩子的世界迈向成人的世界,她的童年即将划上句号。多年以后,她才明白,正是那一念之间的恶意和孩子气的破坏欲,才导致了罗比的入狱。
罗比入狱后,塞西莉娅和家里断绝了关系,她不再和家人说一句话了。即使是和她最要好的哥哥在她工作的地方苦苦守侯,她也不为所动。她写信给罗比说:“他们毁了你的人生,也就毁了我的人生……我爱你。我完全信任你。你是我最宝贵的人。是我生存的理由。”
罗比在监狱里度过了三年半的时间,塞西莉娅每个礼拜都会给他写信,但是他们不能在信里表露爱情,那样的话,信会被没收。他们只好在信里讨论文学,用不同的人物当密码。他们小心翼翼地规划着今后的生活,不舍得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
战争开始后,罗比被从监狱送去军队服役,他仅仅在出狱六天后与塞西莉娅见了半个小时的面,那爱情已经支撑了他们三年半的时光,接下来的团聚却被战争无情地阻断了。罗比并不为他要上战场而担忧,却害怕他和塞西莉娅的团聚无法实现——他们打算在罗比受训结束后到威尔特郡的小屋里度过他们的期盼已久的假期。他们恋恋不舍地分别,当车子开动时,他沿街跑起来,希望在下一站能追上她,多和她待上片刻,可公车离他越来越远,塞西莉娅的身影远去,那是他们最后的永别。
对罗比来说,被送上战场,每时每刻面临着死亡的危险,那也比待在监狱里要好,至少他拥有了自由。“我会等你,你要回来。”这是塞西莉娅在邮政系统被摧毁之前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里的叮嘱和期盼,所以他必须要生存下去,必须要巧妙地躲避禽兽般的在空中盘旋的轰炸机,必须要活下去。他的目标简单明了:找到塞西莉娅,爱她,娶她,毫无屈辱地生活。
当罗比的人生被彻底摧毁了的时候,他不能原谅布里奥妮,尽管他和塞西莉娅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她还是个孩子。可是,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用谎言把一个男人送进监狱,并不是每个孩子都会这样目标明确、心怀恶意、持之以恒、从不动摇、从不疑虑!他恨她,他不能原谅她!他甚至要她倒在他的刺刀尖下!
罗比的人生先毁了,接着每个人的都毁了。出于悔恨,布里奥妮也放弃了大学生活,去姐姐曾经受训过的同一家医院受训,日复一日地清扫整理,照顾伤员,在冰冷刺骨的水下冲洗便盆,手上长满冻疮。她从不接听家里的电话,就像她写给姐姐的信一样,缄默就是给自己的答复。
五年之后,当布里奥妮从父亲的信里得知罗拉要和那个侵犯了她的男人结婚时,她对罗比的罪恶感以全新的、能撕裂人的力量追逐着她。无论她心甘情愿地放弃了多少东西,她都弥补不了自己造成的损害,她是不可饶恕的。
当战争爆发的时候,她终于明白这场战争如何加重了她的罪孽。如果罗比有个三长两短,如果罗比和塞西莉娅永远不能重逢,她犯下的罪过将永远无法挽回。在医院中护理伤员的时候,她甚至希望那些伤员中有一个就是罗比——这样她就能够为他清洗伤口,为他包扎,然后他握住她的双手,在她的安慰声中轻柔入睡,那样一来,他就可以原谅了她——如果罗比真地能安全地从战场返回,对布里奥妮来说,那将是何等的解脱!如果罗比能够回来,他就有可能昭雪洗冤,拥有纯洁的爱情。而布里奥妮,她也就可以拥有和常人一样的生活,拥有一个温暖的生活。而现在,她被困在这里,孤零零地一个人,没有出口。
她把这一切写成小说,反复修改,她希望塞西莉娅和罗比的爱情,无论是战争还是她布里奥妮都没有把它摧毁过,因此她虚构了他们三个人的相见——在伦敦郊外的一所房子里,她答应推翻证据,为罗比的清白作证,这里几乎没有任何战争的迹象,他们甚至还目送她离开,乘坐地铁回到医院。但事实上,1940年,罗比在战场上死于败血症,同年9月,塞西莉娅在贝尔罕姆地铁车站爆炸中丧生,他们再也没有机会见过面,永远没有两情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