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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随笔/感悟 |
《淑媛》4月1日刊 第二十三期即将上市
不久前出版的张兆和的《与二哥书》,是张兆和作品的首次结集出版。大家知道张兆和(1910—2003),更多的是因为她是沈从文的妻子和她的身世,而她光华内敛的文字,并无机会为人所知。这本集子里收录了张兆和的部分日记、她和沈从文的部分通信以及她从未发表过的5篇小说,读者可以通过这些文字,得以了解沈从文背后的张兆和。
在春天开始的时候,我读这本书,仿佛心也随着春天的风温润起来,看身边的一切,都好像有了可以欢呼雀跃的理由。尤其是他们婚前、婚后的通信,在我们了解的关于爱情的故事里,又多了一份别样执着的心意。
沈从文是张兆和在国立公学读书时的老师,当时担任校长的是胡适先生,他聘请了几位新潮流的教员,其中就有沈从文。张兆和选了沈从文的课,下了第一堂课回到女生宿舍,谈到沈从文在课堂上的样子,还觉得有趣。有一天,沈从文亲手交给张兆和一封信,第一句话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爱上了你?”随后,第二封信、第三封信接踵而来,若是这些信都从邮局寄出,必得超重,但张兆和认为老师不该给学生写这样失礼的、发疯的信,因此以沉默应对,并打定主意决不回复。
沈从文的信坚持写了半年之后,张兆和认为自己无力承受,她从苏州特意赶去上海,只为拜访好友,请她坚决地向沈从文表明自己的心迹,她甚至以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冲动和率直,自己贸然拜访胡适,对校长表明自己决不爱沈从文的态度。
从上海回来后,从她的日记里看,她那时的心情又一时陷入矛盾之中,她一方面已经对胡适说过:“我固执地不爱他”,一方面也被沈从文的热诚所感动,她经常把沈从文写给她的信抄录在日记中,随后附上自己的看法。在一篇日记中她说,自己其实也没有其他中意的人放在心里,只是爱情这张网,网住了谁,也许是件毫无道理的事,她只愿每个人都能碰到合适自己的那张网,都能幸运地捡着自己喜欢的撞上去。
沈从文在得知兆和拜访过胡适后,写信给她说:“你莫想每一次我说到‘我爱你’时你就觉得受窘,你也不用说‘我偏不爱你’作为抗拒别人对你的倾心……生命是太脆薄的一种东西,并不比一株花更经得起年月风雨,用对自然倾心的眼,反观人生,使我不能不觉得热情的可珍,而看重人与人凑巧的藤葛。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我应当为自己庆幸,太阳下发生的事,风或可以吹散……”
他又说,我希望我能学做一个男子,爱你却不再来麻烦你,我爱你一天总是要认真生活一天,也极力免除你不安的一天。为着这个世界上有我永远倾心的人在,我一定要努力切实做个人的。张兆和读了这些,也难过得要哭,她很想写一封信去安慰他,叫他不要因此忧伤,告诉他自己虽不能爱他,但他这不顾一切的爱,却深深地感动了自己,在她离开这世界之前,在她的心灵有一天知觉的时候,总会记得这世界上有一个人,他为了自己把生活的均衡失去,他为了自己,舍弃了安定的生活而却在伤心中刻苦自己,即使不能回应他的爱,却是永远为他祝福着的……
随后的信里,沈从文鼓励兆和好好读书,不要仅仅以为在功课上对付得下就满意,他说“你不妨想得远点,一颗悬在天空的星子不能用手去摘,但因为要摘,你那手伸出去会长一点”。他说,书本使我们多智慧,却不能使我们成为特殊的人,所以有时候知道一切多一点也不是坏事,这是我劝你有功夫看别的各样书时也莫随便放过的意思。若果女子被爱的理由,不仅仅是一点青春动人的丰姿,却是品德智力一切的超越与完美,将是件令人愉悦的事……
其实如今我们能看到的沈从文写给张兆和的情书,只是很少量的留存在张兆和日记中的抄录,张兆和在1937年12月14日的信中记叙,由于苏州的家屋毁于炮火,沈从文婚前所写给她的信,包括沈从文第一封亲手交给她的到结婚前的全部,都毁于战火之中。否则,那整整写了三年的信若干年后结集出版,想来也是非常感人的作品。即使这样,从我们在这本书中现在能看到的很有限的节录里,你也不免要感叹,他的信写得真是好!他用词的恳切,那深爱一个人而又不能有所回应的痛苦与矛盾纠缠的心理,那有些孩子气的任性,那深深的爱意和赞美,以及看待事物的清澈通透,无不令人感念。难怪多年以后,兆和谈起为什么最终会嫁给沈从文时说,因为他的信写得好!
沈从文说,男子若因爱而变成糊涂的东西,是任何教育都不能使他变得聪敏一点的,他只能付出最真切的,除了那爱是不诚实的!其实对女人来说爱又何尝不是如此?无论我们读过多少书,走过多少路,看过多少地方的风景,爱过多少人,受过多少爱情的伤,在再次交付感情的时候,如若依然能使我们的爱清澈透明,将是多么幸运的事!即使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得到,但愿意远远地观望着他,把心底的祝福毫无保留地送给他,也就不枉我们“在最好的年纪,爱过一个最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