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评论:温柔的匕首——温柔的匕首
(2021-12-30 19:1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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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凌赵爱玲文学评论省级文学期刊山西河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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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评论《温柔的匕首》发表于《河东文学》2011年第三期。
温柔的匕首
——读袁省梅小说《不欠》
赵爱玲
袁省梅的小小说取材乡土,千字左右,方寸之间彰显人性。她之前的小说多刻画人性的温暖与感动,而《不欠》从温暖开始陡然揭开质朴醇厚的外衣呈现出不堪的丑陋。令人不禁打了个冷颤,一声叹息,唉!
小说一开始就把一个憨厚老实大方懂得感恩的光子推到了我们的视线里:
刚吃了早饭,撂下筷子,光子就紧催慢赶的嚷老婆手脚麻利点,说,多装上几个软柿子,张老师爱吃。
老婆哦了一声,摔下抹布,从布袋子里掬花生,一把一把。
光子咣咣过去,给张老师又不是给外人,看你小气的。说着话,就夹起布袋子倒,哗,竹筐一下就满了。光子的“倒”与老婆的“一把一把”形成鲜明对比,这一个“倒”字就湿润了我的眼睛。那不就是我们的老乡甚至我们自己对待恩人的虔诚劲儿吗?那么光子为什么这样感激张老师?
今年夏天,光子的儿子考上了大学,眼瞅着开学日子到了眼眉前,可学费凑来凑去差两千,亲戚邻居能借的,光子都张了嘴,还是弥补不够,急得光子满嘴的水泡,喝口水都嘶嘶的疼。
张老师是娃初中班主任,肯定是听说光子娃的学费凑不够的事了,一来,就掏出两千块,放到柜子上,说,不要耽误了娃开学报到。
哦,这样。张老师资助了光子考上大学的儿子2000元。解了光子的燃眉之急。那么交不起学费的穷人光子用什么来感谢张老师?土特产。他怀着十分赤诚,并且特意穿了新衣,去给张老师送特产。光子能有这份心这份情,张老师的资助值得了。
可是,光子又背回来了,而且还是气呼呼的。怎么?张老师不在,还是不收?
光子的脸红一块黑一块,绿豆似的小眼睛愤愤的,给他干啥给他干啥?不给了,我还要吃哩,卖,也能卖几十块钱哩。
唉,我说,这光子咋这样说张老师呢?张老师有什么地方让光子嫌恶了?接着瞧吧。
光子叫老婆少废话,撑开袋子,哗,竹筐里的花生倒到了袋子,绿豆也倒进了瓮里。
还是那一个“倒”字,但是此倒非彼倒也。张老师有什么得罪光子了?还是这2000元来历不明,有猫腻?我心里还真有点忐忑。我可不希望张老师有什么事儿,他这么善良的人,再说了我也是教师,2000元这可是一个教师一个月的工资,养家糊口的吃饭钱哪。
“钱是钱,花生是花生。张老师不是给咱一家钱了,他还给前巷小根娃和巷头二毛娃钱了。村里考上大学的娃娃,他都给钱哩。”
光子说,咱不欠他的。他都给哩嘛。
还不仅如此,从此,光子在巷里街上见了张老师也是想理不想理的,有时头一撇,装着没看见,面碰面,却黑着脸,咣咣地走了。光子在心里说,我不欠你张老师的。你张老师又不是独独给我娃一人钱。
他都给哩嘛,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多理所当然啊。瞧瞧吧,想理不想理的,装着没看见,面碰面居然还理直气壮地黑着脸,咣咣地走了。你不欠,反倒是张老师欠你光子了?!
那个之前很可爱很憨厚的光子老乡,随着他的言行,变得面目可憎而且可恨了。那种麻木和冷漠让人不寒而栗。
可是,那个光子不就是你我——我们自个吗?我们身上的恶疾,藏得太深了,太久远了,一代一代。是时候狠狠地戳上一刀了。
袁省梅用细腻的心理描写,从容不迫,不动声色地给我们呈上了一把温柔的匕首。
新浪博客:河津赵爱玲http://blog.sina.com.cn/u/1289300977
附袁省梅小说《不欠》
不
袁省梅
刚吃了早饭,撂下筷子,光子就紧催慢赶的嚷老婆手脚麻利点,说,多装上几个软柿子,张老师爱吃。
老婆哦了一声,摔下抹布,从布袋子里掬花生,一把一把。
光子咣咣过去,给张老师又不是给外人,看你小气的。说着话,就夹起布袋子倒,哗,竹筐一下就满了。
光子叫媳妇把檐下的窗台上的软柿子都摆在花生上,省的装兜里挤破。他从瓮里舀了三碗绿豆。光子说,人家张老师那两千块钱,能买你多少花生绿豆哩。人家帮了咱,咱不能忘记。
今年夏天,光子的儿子考上了大学,眼瞅着开学日子到了眼眉前,可学费凑来凑去差两千,亲戚邻居能借的,光子都张了嘴,还是弥补不够,急得光子满嘴的水泡,喝口水都嘶嘶的疼。
张老师是娃初中班主任,肯定是听说光子娃的学费凑不够的事了,一来,就掏出两千块,放到柜子上,说,不要耽误了娃开学报到。光子搓着手,瞅着钱,眉开眼笑地嚷老婆拿烟倒水,又催老婆做饭,炒臊子菜炸油饼,招待张老师。
两千块钱,皱了多少天的心,光子觉得一下就舒展了。
张老师不吃饭,说这半晌午的,吃啥时候的饭?
光子拽着张老师不让走,说,咋说你也得吃一口,连口水都没喝。
张老师看见窗台上的柿子,地里捡的,还是硬邦邦的。张老师呵呵笑说,等你那柿子软了,我来吃软柿子。推着车子要走时,又扭头对光子说,那钱是资助娃的,不要放在心上。
两千块钱,可不是小数目。光子能不放在心上吗?就盼着柿子软了花生收下了,给张老师送去。人得有良心,得记着别人的好。光子说。
提着花生柿子要走时,光子又要老婆拿一件干净衣服换上。老婆摔下抹布,不耐烦的,相亲还是赶集啊?穿的新新的。
光子说,学校人多,别给张老师丢脸。
老婆的碗还没洗完,光子回来了,气喘呼呼的。竹筐里的花生还是满满的,绿豆也还在手里提着,摆在花生上面的几个软柿子红艳艳的也没有少一个。
咋没送去?张老师不在?
光子的脸红一块黑一块,绿豆似的小眼睛愤愤的,给他干啥给他干啥?不给了,我还要吃哩,卖,也能卖几十块钱哩。
老婆疑疑呆呆的,不知怎么回事,瞥了光子一眼,不是说的记谁不记谁,要记住张老师的好吗?要谢人家张老师那两千块钱吗?刚还说人家张老师的钱买多少多少花生哩,转脸就变驴了啊你。
光子叫老婆少废话,撑开袋子,哗,竹筐里的花生倒到了袋子,绿豆也倒进了瓮里。光子的脸才软和了一些,拨了一个软柿子吃着,说,不是一回事。钱是钱,花生是花生。张老师不是给咱一家钱了,他还给前巷小根娃和巷头二毛娃钱了。村里考上大学的娃娃,他都给钱哩。
媳妇还是木木疑疑的。
光子说,咱不欠他的。他都给哩嘛。
光子的心情好了,脸上红光油亮的,叫媳妇炒臊子菜炸油饼,说半年了,还没吃过一口油饼一口肉哩,肚子寡淡得跟狗舔了一样。光子哼着小调,咚咚出去割肉买菜去了。
从此,光子在巷里街上见了张老师也是想理不想理的,有时头一撇,装着没看见,面碰面,却黑着脸,咣咣地走了。
光子在心里说,我不欠你张老师的。你张老师又不是独独给我娃一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