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爱玲诗歌七首

 

    赵爱玲。笔名，艾凌。教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评论、诗歌、散文、小说等作品散见《中篇小说选刊》《阳光》《山西文学》《黄河》《都市》《山西作家》《湛江文学》《三晋都市报》《西部作家》《五台山》《河东文学》《蒲县文艺》《三门湾》《龙门》等杂志。出版散文集《留点空白留点想像》（作家出版社），著有长篇心理小说《青春惑》，长篇情感小说《飞雪飘扬》。诗集《燃烧的植物》，散文集《父亲的土地》，读书评论集《艾凌读书》，情感咨询集《爱的秘笈》等书。

 

 

◎屋顶的瓦片尖叫着随风滚动

充满想像的春天如今是墙壁上的 
一张贴画。痴恋迷醉的夏天隐匿到 
时光的背面。浓烈思念的秋天 
是玻璃下一枚只剩脉络的红叶 
荒凉虚空的冬天卷着风雪覆盖了 
我的屋顶。无边无际的黑像墨汁 
迅速涂满一张宣纸。白色的云朵 
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将满地的 
河流湖泊溪水都吸入肚皮 
我的屋顶被雾霾弥漫，四壁透风 
旷野的小树在风中试图站稳脚跟 
呼喊着挣扎着向天空伸出枯枝 
发出骨头折断的“咔嚓”声 
屋顶的瓦片尖叫着随风滚动 

 

   ◎影子的舞蹈

 

很深的夜里，我看见影子 

从我的身体里飞出 

耍赖打滚后穿上红衣裙

 

时而笑时而哭 

在桌前托腮沉思 

时而哭时而笑 

 

周围生出一道道厚厚的墙壁 

风穿墙而过。一场大雪 

飘洒着很快覆盖了大地 

爬过墙伸出邀约的姿势

 

夜的影子雪的影子还有 

影子的影子一起摇摆 

倒立着，把夜空踩成一面劲鼓 

“咚咚锵，咚咚锵”

 

黑色的红色的白色的 

纠结着拥抱着厮打着亲吻着 

碎了拼接破了粘贴删除还原 

还原粘贴拼接删除破了碎了 

亲吻着厮打着拥抱着纠结着

 

太阳趴在窗口窥探 

我看见雪遁入墙壁 

红衣裙藏进衣柜 

影子捂着面孔回到我的身体

 

◎绿色的海汹涌而来 

 

醉与一场经年的爱。沉睡的沙粒 

沁出明净的山泉。绿色的汁液浸透 

每一寸荒芜。漫山遍野的绿 

伸展双臂拥抱时光之外的爱人 

我已经在此站立了七百年，七百年 

那么漫长，我从荒原成为荒原 

从荒芜成为荒芜。无数次在地壳变迁 

熔岩浇筑中变成土变成岩石 

成为水成为陈年的酒因为爱再次成为泥土 

听，草木间没有流水的声音 

赶在“紫色暮气”漫过我之前 

心在火焰里跳动，绿色的海汹涌而来  

 

【注】：“紫色暮气”——引用艾略特《荒原》诗句 

 

◎不知疲倦的绽放

  

秋越来越深，越来越冷

花朵趁最美时转身

叶子躲进了泥土

 

红叶，不知疲倦的绽放

火焰在枝桠间燃烧

心跳声穿透冷夜

 

寒风磨砺过的箭头

呼喊着扫荡着

俯首成为红叶的俘虏

 

没有什么可以阻挡

红叶和一场雪的相遇

 

 ◎和一条沉睡的小巷散步 

    

很多年了，想和你一起散步 

只是被岁月裹着被风沙吹着 

不能停歇 

就这样走一直到了深秋

 

花朵已经凋零 

积尘和苔藓丛生 

时光用刀斧不懈地雕刻 

周身到处是塌陷之后的补丁

 

小巷沉睡多年了 

喧嚣早已经移居闹市 

灰尘在光线里跳舞 

小石子和蚂蚁在聊天

 

抚摸一块冰冷的砖石 

温度从经年的梦里醒来 

我的手心还会出汗 

 

贴着墙壁 

听到心跳的声音 

我的脸依然发烫 

 

◎和父亲送寒衣 

 

离开故乡20年了 

这20年我在忙生活 

每到一个纪念亡灵的节日 

我都以路途遥遥为借口 

逃离归乡。母亲心疼我 

带着孩子转几趟车不方便

 

晚年的父母住在我们身边 

父母所在就是家 

我今天买了寒衣和冥币 

父亲带着我来到小区之外的山下 

父亲说，咱老家是在北边吧 

我们面北而跪

 

父亲捡起脚边的枯枝，在地上虔诚地 

画了一个圆圈，中间划了个“十”字 

这是什么? 

父亲说，这样寒衣就不会被人拿错 

父亲用打火机点燃冥币 

父亲拿出一件件寒衣

 

这是给你老爷老奶的。这是给你爷爷奶奶的 

说到奶奶，父亲抬眼望望天空 

父亲不记得奶奶的样子，奶奶去世时 

父亲不到3岁。当父亲拿起那件 

湛蓝色寒衣，双手哆嗦了一下 

这是给你弟弟的。弟弟离开时父亲59岁

 

跟着父亲深深埋下头。磕头 

父亲和我面向家的方向 

每磕一下，父亲念叨一句 

冬天了，穿厚点 

一阵风刮过，灰烬盘旋着 

散向枯草和黄土 

 

 

◎想起父亲捡拾麦穗的手 

难的时候，我会想起父亲  
那时候，父亲和母亲

养着六个孩子，还有三位老人
冬天，我们有热炕头厚棉衣 
夏天，我们有薄荷水 。老人们安享天年

我们一个个上了大学，参加了工作
 
晴天的时候，父亲忙在土地里 
庄稼要做到极致。仔细松土 
蹲在陇上拔草。捡拾每一根麦穗 
雨天的时候，父亲在窄小的铺子 
打铁。“叮叮——当” 
“叮叮——当”
 
农闲是一年中最热和最冷的时候 
父亲蹲在街市的一角。摊开一件件 
铁器：锄头、铁锹、钉子、铆 
没人光顾的时候 
他把拣来的一堆木头楔子 
做成大小不一的陀螺 

 

在陀螺的旋转里，我们长大成人 
我也人到中年。我开始越来越 
崇拜我的父亲。我养着两个孩子 
在入不敷出的日子里，我没有 
捡拾麦穗的土地，没有铁匠铺 
没有街角叫卖的小摊位。我只有 
能走动三步的讲台和半截粉笔
 
今天的例会上，领导再次警示： 
教师要恪守师德。纪检部门严查 
不得有偿补课，不得在外兼职 
不得……不得……不得…… 
我摁下叮当作响的短信铃声 
该给孩子打生活费了
 
我在想20年来我一直恪守师德 

我在想缴了天然气费缴了暖气费扣了房贷 

扣了养老保险扣了医疗保险扣了住房公积金 

扣了绩效打了生活费。工资卡已经空成一张纸片 

我不得不再次感谢那张透支卡 

它又一次挽救了我青黄不接的日子 

 
此刻，我又想起了父亲
想起父亲捡拾麦穗的手

我越来越崇拜父亲

新浪博客：河津赵爱玲http://blog.sina.com.cn/u/1289300977

 

    编辑：苍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