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老虎（组诗）

          文/赵爱玲          

           

            1

        最后的老虎

 

嘘，我是一只濒危的老虎

如果被人发现，我就不可以这样走在你的身边

我的命运不是被关进笼子就是被放逐人造的山林

可是，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属于我的山林

 

为了生存和延续生命

我带着形形色色的面具，穿着变换的衣服，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很多的时候，我是一只猫

温顺，优雅

 

愤懑无比时，我也想发出野性的怒吼

可是，不能够，不能够

我会被关进笼子或者送去做精神分析

从此失去我辛苦拥有的生活

 

夜晚，我会摘掉面具，蜕去层层衣物

把心放在草地上呼吸，对着地洞吼叫，哭泣

但是，在天亮之前，我必须回到人群之中

我得去做工，做饭，我得养活我尘世的孩子

 

              2

      瞎子一样生活在尘世

 

上帝，请把我的眼睛给需要的人

而我，有心就足够，眼睛给我带来的是痛苦

因为，我的眼睛里布满了笼子和枷锁，还有陷阱和肮脏的垃圾与无耻的交易

我的心里有清新的森林，和睦的同类和异类，还有充满活力的生命与爱

我常常会闭上眼睛对自己说，这不是真的，真的不是这样的

我愿意瞎子一样生活在尘世，我的心才是我真正的眼睛

 

                3

             给我平庸

 

如果想快乐地活着，你就不要吼叫，不要睁着你那穿透世俗的凌厉的眼睛

闭上你的嘴巴，闭上你的眼睛，统统闭上

 

如果想好好活着，你就带着枷锁回到你的笼子里去

 

我是要好好地活着，我是想快乐地活着

那么上帝，请你割掉我的喉咙，摘掉我的眼睛

 

把我从精神的祭坛沉入物质的深渊

把我高傲的骨头换做谄媚的柔肢

 

还有，换掉我的心，给我平庸

 

               

          4

      沉睡的猫

        

天亮之前，我从森林返回你的家

熟练地穿越你敞开的窗户，依偎在你的臂弯

沉沉地睡去。我已经穿越万年，我已经跋山涉水

回到我的前世，两只美丽的老虎，在原始森林，快乐地舞蹈，唱歌

 

亲爱的，我知道，你的前世也是一只老虎

你额头的唇印是我留下的印记

从不跳舞的你原本有着如此优美的舞姿

从不唱歌的你原本有着如此天籁的嗓音

 

亲爱的，明天醒来，我们仍然是猫

我们得换上温和的微笑和柔和的嗓音

我们得戴上墨镜，好遮盖我们的锋利眼神 

我们得戴上口罩，好将直言过滤成动听的赞美

 

可是，亲爱的，我不要醒来，我做不了猫 

              2008-08-12 16:22:12

 

 （刊于《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