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着河水不洗船

《汉语大词典》中收录了“河水不洗船”这一词语。释义：“比喻为避免惹事，虽彼此相关而不去过问”。在这一词条下，编者举了两例：①“我没的好合你为仇？落得‘河水不洗船’哩。”（《儒林外史》第十四回）②“我是一片本心，特地来报信。我也只愿得无事，落得‘河水不洗船’。”（《醒世姻缘传》第三四回）“船”本在“河水”中，故而“相关”；“河水”不去“洗船”，“船”也不用“河水”来洗，表现出相互各不关心对方。

在唐山话中没有“河水不洗船”的说法，唐山人用到“河水不洗船”时，通常多在前面加动词“放着”，即“放着河水不洗船”。“河水”在这里指的是自然资源，也比喻某种有利条件；“洗”指的是做事的过程；“船”比喻通过“洗”而得到实惠的人。船在河里，用河水清洗船舱是既经济又方便的事。如果有人“放着”现成的“河水”不用来“洗船”，那有利的资源就白白浪费了。即使要“洗船”，却偏要去老远的岸上去汲井水，自然也会落得费力不讨好。由此可知，“放着河水不洗船”表达的意思是：不会利用现成有利的资源或抓抓不住有利的条件、机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简言之，“放着河水不洗船”，就是不做顺便就能给人好处，不费力就能得到人情的事。说白了，就是不会做顺水人情。

《红楼梦》第四回写到：贾雨村到应天府上任以后，接手的第一个案子就是冯渊的命案。当他听说冯家的仆人告状一年竟无人做主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不禁大怒道：“岂有这样放屁的事！打死人命就白白的走了？！”拿起签就要发签抓凶手。但此时旁边一个门子“使眼色不令他发签”，搞得他“甚为疑怪”，于是宣布退堂。至密室间问其中原因，原来是金陵四大家族中的薛家公子薛蟠与另一个小康之家的冯公子争夺一个丫环，薛公子依仗势力，纵奴行凶，打死了冯公子。这薛蟠，“人命官司一事，他竟视为儿戏，自为花上几个臭钱，没有不了的。”此案虽然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但“门子”关于“护官符”的一番话，击中了曾被罢官贾雨村的要害。贾雨村按照门子的判决思路，虚张声势，判薛家多出银子赔偿，开脱了凶犯薛蟠。一件轰动金陵的人命大案就这样被贾雨村徇情枉法、糊涂判决了。试想，在当时的社会，即使贾雨村真的“放着河水不洗船”，坚持原则秉公办事，有“四大家族”的权势庇护，薛蟠照样会逍遥法外；而利用了薛蟠这一“河水”来“洗”仕途之“船”，虽丢掉了民心，却换得结交贾府官运亨通。圆滑事故的贾雨村怎么会“放着河水不洗船”而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

 现实生活中，利用“河水”来“洗船”的事比比皆是。例如：在公交车上，就要到站了，这时某乘客站起来把座位让给旁边站立的人，得到座位的人自然要说声“谢谢”。反正就要下车了，还落得他人感谢，那位乘客就是“河水”用得好，“船”也“洗”得到位。又如，某人请客，有人热情地要为其买单，虽也假意拒绝最终却欣然接受，既省了开销，又给人以面子，“河水洗船”的结果是一举两得。再如，上级以私下决定提拔某人，需某部门负责人表态。虽然“某人”缺才少德，可“提拔”已成板上钉钉、不可逆转的事，圆滑的“负责人”自然会热烈支持，大加赞赏，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这就叫利用“河水”来“洗船”；如果“负责人”坚持原则、不识时务地加以阻挠，世俗的说法就是“放着河水不洗船”了。

利用“河水”“洗船”的事，多与私利相关。如果“河水”是自家的，大概没人会用来“洗船”，起码不会“洗”得那么慷慨。例如，司乘人员遇到亲朋好友不要票，看管公物的人拿着公家的东西送人情，使用公款组织观光旅游等等，都是在利用公家“河水”来“洗”私“船”。这样行事，不但于己没有任何利益损失，反而因会来事儿而落得好人缘儿。利用“河水”来“洗船”似乎已成常态，而那些“放着河水不洗船”的人，常被人讥讽为古板迂腐缺心眼儿，这就有点儿不太正常了。如果在涉及集体、国家利益时，能重坚持原则出以公心，那么“放着河水不洗船”，不但不是“古板迂腐”，而且是值得大力肯定和万分尊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