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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于归

(2009-05-08 16:35:30)
标签:

家庭

燕巢

燕子

油糕

老家

陕北

文化

分类: 我的心灵空间

旧作一篇:

燕燕于归

    燕子是那年清明后到老家的窗前结巢的。

    那年春节一过,“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抹了一辈子粉笔灰的的父亲,从讲台上退下来,便和母亲商量着要搬回乡下老家居住。他们的态度相当坚决,理由很多:乡下空气好,吃水方便,适于养老;等等。说实在的,在县城工作的许多家乡人退休后,纷纷回乡箍窑造房。到酷暑难耐时,他们就回老家消夏来了。也许是受了他们的鼓惑,父母主意已决,很快就回去了。

    前些年,乡下的程控电话还不通,我和父母的主要联系方法就是书信了。我这个人喜欢写信和读信。总感觉到书信与悠远的时空相连,浸注一种特殊的情调;读一封信,可以产生无穷无尽的联想。那年清明过后,父亲给我写了一封信,讲了讲他们在乡下的生活情况,目的是让儿女们放心。一是雇人在院子里打了一口深井,水很旺,用潜水泵往出抽,既解决吃饭、洗衣问题,又可以养花、种草;二是在院子当中整理了一块菜地,已经撒种,估计夏天吃菜问题也能得到解决。末了,父亲在信后赘了一句,“这几天里,院子里来了两只燕子,它们忙个不停,在中间的那孔窑洞窗前垒窝,看来它们也要安新家了!”说实话,父亲的这句话可谓神来。它虽然素朴极了,却是诗意的,极有穿透力。它紧紧地抓住我的心绪,令我浮想联翩。

    陕北黄土高原的家乡,除了人之外,还有两样灵性,一是水,一是鸟类。黄土高原的水一般泛泉为溪,汇溪成河,构成一方生动。打个比方,那河就是大树的树干,那溪就是大树的树枝,缘水而居的村庄就是大树上茂密的叶片。或者说,那河就是一个历史久远的瓜蔓,上面结了许多小山村。那河有时虽然仅仅是一绢细流,只有筷子般粗细,但毕竟还是河,是陕北人生命形态的承接物,其意义可想而知。在陕北这片苦焦的土地里,那些高贵的天鹅、白鹭、丹顶鹤之类的鸟们是不会光顾的。有的只是平常的鸟儿,譬如燕子、麻雀、鸽子、喜鹊之类的。它们的身份算不上高贵,自然活得也挺艰难。就说麻雀吧!这种小的精灵,在大灭“四害”时已经大伤元气;到了我们这个所谓的农药化时代时,小小的麻雀怎也不明白,人类怎么一天比一天恶毒,自己究竟在哪些方面得罪了可恶的人类?燕子在人们心目中是益鸟,是害虫的天敌,带给人类的是吉祥和如意。它是幸运的,绝不会受到人们无缘无故的迫害。相反,还会给它提供最优渥的生存环境。

    我不知道那对光临老屋的燕子有何初衷?不管怎样,“燕子家家入,杨花处处飞”,“翩翩新来燕,双双入我庐”。可偶然而来的燕子,却给父母一个意外的惊喜。在家乡有这样的说法,燕子上谁家窑前垒窝,说明谁家周正,谁家人气旺。兴许那对燕子的祖父母就在故巢生活,“故巢尚未毁,会傍主人飞”;兴许是一对初出茅庐的“年轻夫妻”,看到这两位性情平易的老人,方才动了“双双入我庐”的念头。这一切不得而知。

    我的记忆中,燕子一般是每年的清明过后飞回陕北的。这时的陕北,“春事到清明,十分花柳”。“燕燕飞来,问春何在”时,却发现“春在乱花深处鸟声中”,家乡的天空多了一些黑色的精灵。它们自遥远的南方归来,诸事繁多。垒巢是相当辛苦的,夫妻双双啄草衔泥,昼夜劳作,忙个不停。大约十多天后,一个完整的巢就搭好了。燕子夫妇的下一步工作就是生儿育女了。从产卵、孵化到哺育小燕子,几乎要搭上整个夏天的时间。孵化期间,“妈妈”值班,“爸爸”打食;“妈妈”有事外出,“爸爸”临时上岗。到了晚上,“妈妈”继续她的工作,而“爸爸”则是一位英俊的守护神,时刻警惕着来犯之敌。它们分工明确,各司其责,有条不紊。小燕子出生了,整天价嗷嗷待哺。这段时间,燕子“妈妈”与“爸爸”的工作重心,全部集中至对儿女的抚育上了,整天忙得不亦乐乎。到了秋天,儿女长大了,父母领着它们去南方越冬走了。第二年春天,燕子们又飞回来……虽然燕子们重复着从前的故事,可对每一个新的生命来说,它们的意义却绝不一样。正如人类的繁衍生息,形式似乎相同,可生命的魅力就在于貌似简单的体性的重复中。

    我咀嚼着父亲那看似闲笔的文字,那里面到底有多少暗示呢?父亲毕竟当过多年的中学语文教师,还是懂一些文章章法的。我想到了父亲可能是想念儿女了,他和母亲人到老境了,开始需要儿女们赡养时,可儿女们一个个地远走高飞了。也许,他和母亲回老家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难以排遣心中的孤独,而选择了老家这个寓所来庇护心灵,何况中国人还有叶落归根的传统。父母毕竟是些普通人,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一辈子没有干过一件轰轰烈烈的事业,唯一的心思用在孩子身上,希望儿女们能有些出息。想到这些,我觉得我应该回趟老家,看看搬回乡下的父母。

    后来由于诸多的原因,我一直到暑假方才成行。回到家里,父母自然高兴。我也见到了父亲信中提到的那对燕子。它们也做了父母,有了两个孩子,忙着抚儿育女。小燕子们小黑豆似的眼睛,滴溜溜乱转,小黄嘴唧唧地叫个不停,看见“爸爸”、“妈妈”衔着食物飞回来,叫得更是起劲。母亲说:“我和你爸经常看这些小燕子,扳着指头给它们算天数。”此时的我,忽然想起了清代诗人高鼎的一首绝句:“牧笛声中踏浅沙,竹篱深处暮烟多。垂髫村女依旧说,燕子今朝又作窠。”我的感觉,这只燕巢不仅仅成为一种风景,给父母带来无限生机与乐趣,更主要是成为父母思儿念女的参照物。

    回到家里,母亲自然是要忙碌的,今天炸油糕,明天包饺子,把陕北人认为最好的饭食做给我吃。对于母亲的忙碌,我用了一千种理由去阻止,却不能成功,只好依着她了。做陕北特色食品黄油糕的工序很复杂,也很讲究。泡米,净水,碾压,细箩,锅蒸,揉卷,油炸,最后就是黄澄澄的软油糕了。油糕是炸出来了,酥脆可口。可是,整整忙了一天的父母,却没有多少食欲了。他们只是一个劲地劝我吃。我目望着窗前的燕巢,看着那几只嗷嗷待哺的小燕子。心想,这些小燕子长大后是否也能懂得珍惜父母所给予的那无私的关怀?……

    “多情帘燕独徘徊,依旧满身花雨,又归来。”可以这样说,这些年我之于老家的情感,有一半是小燕子牵连的。不知为什么,一度习惯于飘荡的我却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恋家心态。我时时梦回家乡,自然也梦到窑前的那对燕子。我把我的这种心态告诉了朋友,朋友说:现在到后工业年代了,你还枕着典型的小农思想不放;好男儿应该志在四方,应该长风破浪……朋友说服不了我,我自然也说服不了朋友。

    这些年,我勤回老家,时不时地看望父母。小弟也结婚育子了,父母把小孙子接到身边,开始承担起抚养小孙子的重任。父母一年一年地老了,头上的白发更密了,脸上的皱纹更多了。父亲的身体开始往下佝偻了,母亲的手越发粗糙了。而窑前的那对燕子,也年复一年地归去来兮,忙碌着他们的事业。孩子们一拨一拨地降生,又一拨一拨地长大,燕巢里总是充满欢声笑语。

    今年暑假,我带着八岁的女儿又回到父母的身边小住了几天。孙女回家了,爷爷、奶奶自然喜上眉梢。女儿喜欢老家的一切,自然包括窗前的那群小燕子了。燕巢里有三只雏燕,焦急地等待着父母捕获的食物;偶尔,他们还拍打着翅膀,显出跃跃欲飞的样子,十分可爱。

    母亲说:“今年已经孵了一窝,上次那三只已经长大飞走了。这些小燕子再过几天就该出窝了,你看他们调皮的样子,跟你们小时侯一样。”

    女儿不大明白奶奶的话,新奇地问我:“爸爸,你小时侯也住燕巢?”

    我逗女儿:“爷爷、奶奶家不像个大燕巢。”

    女儿终于明白了,跑去找相机,要给小燕子们拍照。

    过了两天,我和女儿也要回到我们居住的城市了。我正在窑里和父母一起收拾行囊,突然,女儿急冲冲地跑来:“爸爸,院子里怎飞来这么多小燕子?”

    我和父母赶紧跑出门去,只见三、四十只燕子像是聚会一样,围着燕巢来回飞行,还发出唧唧喳喳的叫声;燕巢里的小燕子也格外兴奋,拍打着翅膀,应和着这群不速之客。看样子,它们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母亲明白了什么,指着远处空中铁丝上的两只燕子,说:“这两只燕子是他们的爸爸、妈妈,这群燕子是他们的儿女,过段时间,它们总要回来看看的。”

    母亲说得对。《诗经·小雅》言:“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自然界的那些性灵们都有一份美好的亲情,何况人类乎?

    不管怎样,那群燕子的活动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它们飞高飞远了。

    我和女儿也上路了。长途车上,女儿还兴奋异常,不住地问:“爸爸,我们什么时间再回老家看小燕子呢?”

   “很快,很快。”

 (刊于《延安日报》2001年?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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