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收获

欧阳来报名的时候，不知道躲在了谁的身后，我并没有看见她。只是依据自己按姓名判别男女的习惯，很随意的问了一声：“是女孩吧？”孩子爷爷似乎应了一声，于是我便在“性别”栏里填写了“女”。

开学第一天，按照高矮以及男女生搭配的原则，开始编排座位。先请男生起立。可有个孩子竟然坐在自己位置上并不起身，我很有些不满意：“你怎么不站起来？”那孩子有些忐忑的样子，跟我说：“老师，我是女生。”

女生？！怎么可能？！头发是最常见的小男孩的寸头，穿着深蓝色的老年男子穿的那种体恤衫，脚上是一双前些年男孩们常穿的塑胶凉鞋。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可以显示这是个女孩。毋庸置疑，这分明就是个男孩啊！

“你是女生？”我很怀疑。“他是男生！”孩子们异口同声的跟我说。

“我是女生。”

“你上厕所是上男厕所还是女厕所？”真不知道怎么了，这么大的孩子，都开始上一年级了，竟然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这家长当得可真不称职。

“上女厕所。”

天，他怎么这么固执？！为什么非得说自己是个女孩？

我有些不耐烦了：“你叫什么名字？”一定要翻看报名册，说服这个固执的小家伙。怎么能这么大也不知道自己的性别呢？！

“我叫欧阳。”

我翻开报名册一看，居然真的写着“女”！我的天，怎么可以犯这么糊涂的错误，竟然将男孩写成女的？我顺手拿过钢笔，把“女”改成了“男”。

我一定要找到这孩子的家长，告诉他怎么给孩子一个正确的性别概念。

可这家人很奇怪，居然连电话都没有。更可气的是，也并没有人来接孩子。孩子跟我说：“爷爷说了，让我自己回家。”看来，这还不能立即解决呢。

开学事多，整天似乎都很繁忙。我有好些日子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了。

大约一个月之后的某一天吧，终于见到孩子的爷爷。此时的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如果这是他们带孩子的某些习惯呢？

但最终，我还是迟疑地开了口：“这孩子，是男孩吧？”

“她是女孩。”

啊？居然是女孩？！可为什么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可以显示她是女孩呢？典型的男孩穿着，典型的男孩发型，连玩的也是典型的男孩游戏，更别说还只和男孩子门一起玩了。这可能是女孩么？

可孩子不知道自己性别家长还能不知道么？

这一次，我又修改了报名册。“男”被校正为“女”。这一笔写下去，似乎异常沉重。女孩，不就应该像个女孩么？现在她还小，长大了怎么办？会不会因为这个被别人嘲笑？会不会自卑？会不会遭遇……

除了担心她没有健全的性别意识，我还很操心她的学习。这孩子，家里似乎没人可以辅导和督促她，这才刚一年级，居然有很多次不完成作业了。虽然这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是，长期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

我的宽容与鼓励产生的效果，似乎总是在很短时间内就被她长期形成的惰性给瓦解了。

一年级的暑假，我又想起这个孩子来。这孩子该怎么办呢？我能怎么帮到她呢？她的家庭是怎样的呢？似乎是跟爷爷在一起生活的，不曾见过她的父母。想来别人的家事，我也不便插手。也许，只能用委婉一点的方式提醒下她的家长吧。

在朋友的女儿那里找了几条漂亮的小裙子。女孩子，不就应该是和裙子在一起的么？

开学，把裙子给那女孩拎了去，想象着她穿上裙子的样子。

孩子跟我说：“爷爷说要给你钱。”我心里有些触动，只要知道我没有恶意就好。同时也为自己的冒昧行为松了口气。

可是许多个日子过去，却并不见那女孩穿。于是便问：

“为什么没穿裙子呢？”

“我身上的衣服还没有脏。”

又过几天，还是不见穿，再问：

“为什么没穿裙子呢？”

“我爷爷还没叫我穿。”

……

眼见着天越发的凉了，再也不是穿裙子的时光了，终是没有见到她穿上裙子。

意外的是，从她收到裙子的那一天起，上课比以前认真积极多了，作业书写有了很大改观，不仅能坚持天天认真完成还能做到正确率很高。

没有看见她穿裙子，却看见了她一天天的进步。这算是意外的收获吧？作为老师，我有些欣慰。孩子啊，让她感受到爱也许才是她向上的最大动力吧？

可是，我仍有满满的担心：将来的她，会是健全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