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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心如明镜,无物不照(十九——二十)

(2018-07-29 10:5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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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明镜,无物不照

——刘再复先生《人生十伦》阅读笔记

何静恒

 

 

十九、生中之死

    读刘再复先生的书,看到他的文章中常常出现如《红楼梦》开篇所言“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才能有的生死领悟,始而震撼,继而久久沉默。

    “人必有一死”。明白了人生的“一次性”、“短暂性”、“必然性”等特征,人应该怎样活?在《人生十伦》中,刘再复先生讲了三点,我摘录如下:

 

    (1)明确人生必有一死,人生乃是“一次性”、“瞬间性”,那就得相应地明确我们到地球来一回到底“要什么”?是要权力、财富、功名,还是要心灵、品学、人格、尊严?前一项重物资,后一项重精神。如果两项都要,那么,哪一项是优先选择,哪一项是更高价值?

    (2)既然生命短暂,那么,在有限的时间中,就要“珍惜”。死了其实什么也不知道,人生的价值只能在活着的时候实现。所以要珍惜活着的时候。

    (3)既然“每一个人”都得“死”,那么,死亡只是早与晚的问题,因此,应当看透死亡,看透“砍头”、“杀头”等各种威胁,守持高贵的人格。(《人生十伦》)

 

    “浮生着甚苦奔忙?盛席华宴终散场。”《红楼梦》对“浮生”的思考,以“终散场”为切入点,以“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为结局。“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须是了。”既然人生终有一散,一死,一了, “浮生着甚苦奔忙?”曹雪芹用整部书来回答这个问题;既然人生具有“瞬间性”,“一次性”,“必然性”(必然会死)等特征,“我们到地球来一回到底要什么?”刘再复用他的一百多种著述来回答这个问题。

    在《独语天涯》中刘再复写道:

   

    “我早就发现死亡,包括发现自身偶而死亡的时刻。”

   人类内心深处也许有一种超越死亡的东西潜伏着。我一直在挖掘这种东西。我的文字都是在挖掘时带出来的泥土,其中可能夹杂着永恒的碎片。一切都让时间选择,我只管不断挖掘。”

 

    人在少年时代发现“死亡”并不难,但“发现自身偶尔死亡的时刻”却几乎没人能够做到。这需要一双不仅观世界,而且“观自在”的眼睛。这正是刘再复在《贾宝玉论》中描述的自看自明的眼睛:

 

    贾宝玉之心的纯粹与纯正,不仅呈现于对待他人,而且呈现于对待自己。他生有一双通灵的眼睛,这双眼睛不仅观世界,而且“观自在”(《心经》语),所以他能“自看自明”。所谓自明,乃是自知之明。

 

    曹雪芹投射在《红楼梦》中的死亡观念类似海德格尔的“未知死,焉知生”,又不尽如此。如第五十八回贾宝玉因庇护藕官烧纸一事,托芳官告诉藕官:“以后断不可烧纸钱。这纸钱原是后人异端,不是孔子的遗训。以后逢时按节,只备一个炉,到日随便焚香,一心诚虔,就可感格了。”  他并未否定孔子的“未知生,焉知死”。《红楼梦》第二十三回,林黛玉听梨香院的十二个女孩子演习戏文,当她听到“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两句,“心动神摇”,“便一蹲身坐在一块山子石上,细嚼‘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八个字的滋味”。接下来第二十七回她在《葬花吟》中感叹:“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有人问,谁逼她了?可见这“风刀霜剑”并不全是外力,更有来自内心深处的逼迫。正因为她看到了“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的“生命短暂”与“死亡真实”(刘再复《红楼梦》阅读笔记),才会有“花落人亡两不知”的凄楚感慨。林黛玉是热爱生活的,她内心深处的逼迫、感伤,与孔子的“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相通,正是李泽厚先生所说的“时间性珍惜”。(她的“天尽头,何处有香丘?”直面死亡,“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又非温和顺应的“深情感慨”可以涵括。)

    理解“时间性珍惜”,我从读刘再复先生的《<红楼梦>的存在论阅读》开始:

 

    阅读《红楼梦》,我们会发现曹雪芹的思路与海德格尔相通。在阅读小说文本时,我们会发现主人公贾宝玉从周岁时抓住脂粉钗环开始,一生都在选择成为自己的可能性。他不甘心像多数人那样,只做一个他者所规定的模式化客体,而选择做一个自己可以掌握自己的主体,在其人生中,他一直有一种“时间性的珍惜”,喜聚不喜散,潜意识里分明知道“没有不散的宴席”。

 

    《论生中之死》是刘再复写给他的女儿刘剑梅的信,在信中他对女儿说:

 

    “我们的生命中隐藏着千万次的死亡”,这是每个人都在经历着的生命事实却是极少人能意识到的生命真理。我很感激莎士比亚提醒我这一真理并且在少年时代就拥有这一真理。它使我除了对“总死亡”有所领悟之外,还能自觉地、不断地领悟生命全过程中的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如果这种死亡可称为日常死亡的话,那么,可以说,我的积极的生活态度,全是来自对日常死亡的领悟。自从第一根白发在自己的头上升起,我便意识到生命的一部分已开始凋落。一根白发的出现,是一次死亡;一个积极前行的念头的自我扑灭,是一次死亡;一个美好日子的虚度,是一次死亡;一个和自己灵魂息息相关的师长、亲人与朋友的逝世,我更是具体地感到自己血脉一角的死亡。如果一个夜晚,我认真地读书写作或努力工作,这个夜晚有所悟、有所得,我便觉得这个夜晚的生命是活着的。如果我以无聊的叹息消耗掉这个夜晚,我便会意识到我在这个夜晚的生命已经死亡。它已化为无可把握的黑暗的一部分。(刘再复《论生中之死》)

 

    有什么文字比上面的这段“论生中之死”更能够呈现人内心深处潜伏的“一种超越死亡的东西”,一种巨大的力量,一种“‘时间性’的永恒或不朽”(李泽厚《实践美学短记》)的实质所在呢?

    这里有一双“自看自明”的眼睛。不仅看世界,而且观自在;不仅认为“他人是自我的地狱”,而且认为“自我是自我的地狱”(与佛法的破“我执”相通)。“对死的领悟是为了今天,不是为了明天。不是为了明天的天堂,而是为了今天更积极地拆除各种地狱,包括外在地狱(社会)与内在地狱(自我)。”明知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还是“要向地狱挑战,尤其是‘自我’这个最后的地狱。”(刘再复《论生中之死》)生的意义岂不就是这挑战自身?

    这里有菩萨心肠,人间至爱。对死的领悟是为了爱,对真理的爱,对生命自然的爱,对生活的爱,对师长、朋友的爱,对“强者、弱者、亲人、不亲人、一切人”的爱。

    这里有“珍惜”。“既然生命短暂,那么,在有限的时间中,就要‘珍惜’”。“即便在少年时代、青年时代,也得珍惜时间,珍惜每一个早晨,每一个白天,每一个夜晚。”(《人生十伦》)因为,“一根白发的出现,是一次死亡;一个积极前行的念头的自我扑灭,是一次死亡;一个美好日子的虚度,是一次死亡;一个和自己灵魂息息相关的师长、亲人与朋友的逝世,我更是具体地感到自己血脉一角的死亡。”“我的荣幸,是我很快就意识到这种死亡,而且不屈不挠地与这种死亡抗争”。(《论生中之死》)将“日常死亡”(或可称为“本真”意义上的死亡)从总死亡(也可称为“世俗”意义上的死亡)中探寻出来,将死的意识变为生的动力,刘再复的“生中之死”把 “时间性珍惜”推向极致。

    这里有选择成为自己。 “日常死亡”,表层谈死,深层谈生。在短暂的一次性的人生中,要什么?做什么?是“只做一个他者所规定的模式化客体”,还是“选择做一个自己可以掌握自己的主体”?(《红楼梦》的存在论阅读)刘再复的一百多种著述和他从繁华中出走的行为语言就是最精彩的答案。

 

二十、心灵状态决定一切

       人生下来就落入关系之中。 刘再复先生说:“人既是个体的存在,又是关系的存在。人不可能是绝缘体,不可能是原子式的个人,他的价值源不可能全在自身。一切自我实现,都离不开正确地对待他人、对待社会、对待国家、对待家庭、对待世界等等。”(刘再复《人生就是在各种困境中自我实现》)人必须学会在与他者、社会、国家、世界等重大关系中实现人生价值。

    《红楼梦》第五回,贾宝玉因去宁府花园赏梅,欲睡中觉,随秦氏来至上房内间,抬头见一幅《燃藜图》,便有些不快。又见一幅对联,写的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忙说:“快出去!快出去!”贾宝玉“断断不肯”沉浸其中的正是这种“世事洞明”、“人情练达”的“术”与“技能”。

    显然,心机和权术不是人际关系中所需要的。正好相反,由心机和权术引领的虚伪,是对人性“最强最烈的腐蚀剂”(刘再复《我的写作史》)。“宝玉的心灵能闻到这种人生哲学的臭味,说明他完全不能容忍教人“世故”、教人“圆滑”的市侩教条,能从“世故”、“圆滑”的说教中“逃亡”,才能得救。”(刘再复《人生悟语》)

    因此,“我们的教育目标之一,应是培养那种与‘三国中人’与‘水浒中人’有区别,有距离的人才。”(刘再复《我的写作史》)“就是要告诉孩子们接受伦理秩序、伦理规范,然后把这些外在的规范转化为内在的心理形式——绝对的道德律令”(《人生十伦》),它们像天上的星辰,在你心灵的天空闪烁,成为你内在心性的一部分。例如,“看到一个人掉到河里,你会从内心发出一道命令,赶紧去救他。救他不一定是因为爱他,不是道德情感的要求(不是人性情感),也就是作为一个人,你有不忍之心,有怜悯之心,有孟子所说的“四端”,有这种人性能力,你就会毫不犹豫去行动。这种道德行为是绝对的,没有任何功利计较。”(《人生十伦》)

    我引证、叙述这些,只是想明白从各种人生困境(包括心机权术,人为物役)中自救(自我实现)的根本路径。

    “中国儒家伦理学的第一个字应该是‘学’(learn),学作人。”(李泽厚《伦理学补注》)刘再复的《人生十伦》说的是如何做人,学了以后怎么做?尊重、接受社会秩序、伦理规范,这只是第一步,“由伦理而道德”是第二步。刘再复强调的 “心觉”,“绝对的道德律令”,“人的心灵可以与苍天上帝、基督、释迦牟尼等达到神圣的同一与合一”,这已经与《六祖坛经》“识自本心,见自本性”的禅法理念相通,应该是第三步(天地境界)。“众生各须自性自度”(《六祖坛经》)是在人生困境中自我实现的有效途径。“‘心觉’,是一种根本性的价值实现”。(《人生十伦》)

    读《人生十伦》,寻找个体价值如何实现的途径,是一个寻找人的真心本性的过程,也是一个心灵觉悟的过程。《人生十伦》佛光普照。例如,作者在“自我实现的基本途径”一节中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人在得道之后,也就是在自我实现之后,应采取什么态度?”

   

    一个是西方尼采的回答。他的哲学体系回答说,一旦得道,人就变成“超人”,即可以超人自任。这一答案影响了二十世纪无数的人生,许多政客想当超人而变成狂人,如希特勒。也有许多艺术家也想当超人,于是便横扫传统的一切,宣称一切从零开始,以自我代替上帝。这种自我当然是浪漫的自我,膨胀的自我。二十世纪出现很多小尼采,从膨胀的自我变成疯狂的自我,也是疯子。我把“超人”理念视为自我的地狱。“超人”一“重估价值”、“重整乾坤”、“改造世界”误导人们走火入魔,于是,它就变成黑暗的地狱。

    二是东方慧能的回答。作为禅宗六祖的慧能(也包括他之后的许多禅宗大师),他的回答则是:得道成道之后还当“平常人”,回到“平常心”。这种平常人平常心,不是佛洛依德的本我,慧能不是回到本能,而是把佛洛依德的“超我”化作“忘我”与“无我”。也就是把理想之我具体化为天地同在、与万物不二的大慈悲之我,这完全不同于“我相”、“人相”,更是不同于“超人相”、“英雄相”、“圣者相”、“领袖相”。平常人,才是真实的人,有血有肉的人,有长处也有缺点的人,世界其实是平常人所支撑的。(《人生十伦》)

 

    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说“苦难是通向天堂的阶梯”,读上面的这段话我明白了。正因为我从二十世纪后半叶走过,才能够理解为什么作者把“超人”理念视为“自我的地狱”,而把“平常心”、“平常人”视为照亮“黑暗的地狱”的明灯。“世界其实是由平常人所支撑的”,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却是真理。它让人放下种种“妄念”,既能清醒地观自在(放下“我执”),又能清醒地观世界。

    关于平常心平常人,刘再复先生还写了偈颂:

 

    平常人守持“平常心”,就意味着:

    既不自辱,也不自大;

    既不自卑,也不自恋;

    既不自悲,也不自负;

    既不自闭,也不自售;

    既不自贬,也不自夸。

 

    这个偈子采用了慧能的“对法”。此五对,“入不二”,“离两边”,“行中道”。平常人,“是真实的人,有血有肉的人,有长处也有缺点的人”;平常心,是一切“只道是寻常”之心。当然也可以有第二种解释:视“平”为平等,“常”为守持。守持什么?守持“无相戒”:无“超人相”、无“英雄相”、无“圣者相”、无“领袖相”。学成之后,成功之后,得道之后,仍然是个平常人,保持一颗平常心。这颗平常心,就是佛心,就是“与天地同在,与万物不二的大慈悲之我”(《人生十伦》)。

    《人生十伦》我读了七个月,反复读。读到最后,我放下了心中对所有哲学伦理学概念的“纠结”,我读到了一句话:“如果把宗教的本质不是视为‘神灵’而是视为心灵,那么,面对宗教,最重要的就不是‘神拜’,而是‘心觉’;不是偶像崇拜,而是心灵自觉;不是神灵决定一切,而是心灵状态决定一切”。

    “这颗心灵,对待世界、对待社会、对待人生、对待他者的态度都是最合情理、最合天地的态度。”(刘再复《天上星辰,地上<红楼梦>》)

    此心光明。

 

 

 

                                                                                                                 2018年7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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