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登沪上中心之五十二层，访朵云书院，读书啜咖。其处高踞云端，海拔二百三十九米，凭栏俯瞰浦江，东方明珠与三地标楼宇可平视对望。然吾独爱今日之杨浦滨江书苑。盖凌空腾云之所，非读书佳处，唯此滨江书苑，方得烟火与书香相融之趣。

    观夫南向一排案几高椅，椅足稍长，因窗外景致绝佳，层次分明凡五重：近者为池，池中睡莲小荷才露尖角，喷泉细涌；稍远则花坛簇锦，艳蕊盛放；其三为江畔步道，游人缓步；复外则浦江汤汤，巨轮破浪而过；最外则浦东楼宇错落，高低相望。窗景之丰，莫之能及，洵为天下第一读书处也。室中户外，静谧无声，书香之外，更兼咖啡清芬。苑内设“秀带咖啡”，诸般饮品皆可致之。

    苑中藏书五千余卷，涵盖文学、史传、哲思、法理、经济、工艺、影视、家居、饮食、游屐之属，更备童蒙读物，品类甚繁。

     余与书翰周旋一生，今徜徉此中，不觉心头微酸。余非生于书香门第，幼时家贫，衣食匮乏，案头唯存一册皇历，更无余书。甲辰年（1964年）入复旦外文系，竟无力购置英汉辞典一册。庚子年（2020年），余捐藏书千余卷于台州学院，盖余曾执教于此十载矣。去岁五月廿五日，归复旦参与校庆，闻校图书馆庋藏余之专著、译著凡七十三种。

     今老矣，目力渐昏，家中书斋已空，竟为储食之所。夫知识者，多寄于卷册，余赖此改变命运，终成教授、博导。而今手不捧卷，笔亦尘封，唯心有酸楚，微生怅惘。每日所作小文，亦赖电脑而成。

     复至秀带咖啡，凭窗而坐，手捧拿铁，神思微动。忆及今岁十一月十日，与女同游森林公园赏菊，暮至一树咖啡小店，见壁间题“人生苦短，趁热拿铁”之语。噫！余此生与书相伴之日不可谓不长，然回首前尘，恍若昙花一现，转瞬即逝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