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雷声大  雨点小

 

    也许，是目前医患关系日趋紧张之故；也许，是医疗界的传统？术前，医生让病人家属签字前的谈话，“雷声”之大，足以令你心颤胸闷，抑或你会想：家属是否要签字？手术是否有必要做？
    -- 请你签字！（麻醉师来了，出示一张单子，请你阅读，请你签字）
    -- 麻醉也要家属签字？（我疑惑）
    -- 因为，有一种患者，麻醉以后，就醒不来了。（麻醉师说，还掺杂一些你听不懂的术语）
    -- 那就是说，等于死了？（女儿追问）
    -- 是这个意思。（麻醉师冷静地答）
    -- 考虑到你的前列腺增生比常人的肥大，手术过程中可能流血过多，所以，需要先去购买800毫升的血液，备用。
    -- 那，购买的血是否100%保险？（女儿皱眉而问）
    -- 没有100%的保险，比如，可能含有艾滋病的病毒，等等。不过，我们三甲医院的血源相对比较可靠。
    -- 由于增生肥大，一次手术完成不了，有可能要做第二次手术。（医生正儿八经地说）
    -- 哦，是吗？（茫然与痛苦携手，齐袭我心）
    -- 动手术，还可能有一种后遗症，后果比较严重。它的专业术语叫TURP综合症，......。
    -- 能不能详细解释一下TURP综合症？（女儿急切问）
    -- 我也不太懂，我让别的医生跟你说明吧。（床位医生认真的说）
    请来的资深医生说了一大堆，女儿和我，似懂非懂，其实不懂。就像一个连26个字母还未学过的学生，你要跟他讲英语的16种时态，讲解虚拟语气，讲解语篇翻译，等等。但是，TURP综合症的后果，你可能成为一个残疾人，或者更加严重。
    --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进！（女儿签字时，我的耳畔居然响起了国歌声）
    2011年4月14日下午6时许，手术结束，渐渐地从全麻中恢复了意识，我暗中庆幸，还好，还活着哩！
    当我的意识全部恢复之后，我躺在轮床（非轮椅）上急切的问：
    -- 输血了吗？
    -- 没有。
    -- 一次完成了吗？需要第二次动手术吗？
    -- 一次完成了。手术很成功。
    闻此，我安详闭目。

 

                                            【五】黑色幽默
 

    2011年4月11日，做前列腺穿刺活检之前，行走自如，精力充沛。不负春光，去了一趟鲁迅公园，去了一趟母校 - 复旦大学，还去了四次长海医院对门的上海体育学院看花赏景。
    进入复旦，故地重游，旧事重演。详细情况，我写了一篇游记【同时发表我的博客和携程的驴评网】，标题是《游复旦：我流泪，我鞠躬》。
    游得动情，写得动情。末尾写了离别复旦时“我鞠躬”的细节。当时，我鞠躬时，旁观者也“看不懂”了，这老叟咋的对准复旦大门深深鞠躬呢？为啥“鞠躬”，游记一字未提。其实，这是无需交代，也交代不清的问题。读者需要驰骋其想象。写文章，最忌讳的是，把读者当“低能”，嚼饭与人。什么都交代清楚，其实乃一堆废话也。
    进入复旦，忽然想到：1965年春，班内一位陆姓女生，当时因低烧连日不退，便住进了“长海医院”。周日，我和几位同室者去长海医院看望这位女生。
    -- 这儿的环境真美，比复旦还要漂亮！什么时候，我也到这里来住住？（在离开长海医院时，我想）
    不料，46年之后，居然实现到了年少时的愿望，痛苦“如愿”，入住长海医院！
    亲爱的读者，以后你进入医院，医院的环境在美，也不要许下此愿哦！-- 切记。

                                     【六】辛苦最是小护士

 

    每日上午八时，下午五时，是医生查房的时间。教授（在长海医院，称主任医生为教授），带着五六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来到病房，询问最新病况，且发布下一步治疗的指示。跟随进出的医生，有硕士生，有主治医师，对教授言听计从，教授开口，无疑就是“最高指示”，话不多，但极富尊严和权威。过去数十年，知名教授的大幅彩照挂在病房过道里，病人赠送给教授的“妙手回春”的锦旗挂在病房过道里，让人目不暇接。
    教授，乃长海医院病人所能见到的“宝塔”之最高层；
    别以为，穿蓝色工作服的清洁工、护工、在医院各部门之间取送各类材料的传递工、带病人去各处体检的带队工，电梯间的电梯工，等等，是医院最下层，最辛苦的员工了。
    最辛苦的，不是别人，而是护士。
    一个个20岁左右的小护士，半数以上是来自各地的实习护士。她们没有工资，还要上缴500元【含押金】。夜半起身如厕，见她们仍端坐于护士工作台之前，真想对她们道声“辛苦”；任何病员的床头铃一按，她们就必须赶到，为病员这样那样的服务。泌尿外科的活计往往不洁。
   -- 教授，我来帮你擦洗下身（小护士在我午休时来到床前，对我说。她们习惯称我教授）
   -- 你说啥？（我还似醒非醒）
   -- 你躺着别动，把裤子拉下，我帮你擦洗。（小护士认真地说）
   -- 别，别，你去忙别的，我自己会擦洗的。
   -- 不行，这是规定，是我必须干的。（小护士坚持，毫无腼腆之意）
   无奈，平生第一回，让一个小女孩帮我擦洗下身。躺着，双眼一直闭着。只觉得，擦洗两遍，一遍是消毒，一遍是擦净。洗得一丝不苟，擦得干干爽爽。
   -- 谢谢！不好意思。
   -- 这是医院，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小护士灿烂一笑】
   在后来的交谈中得知，小护士，包括穿白大褂的硕士生们，她们的收入菲薄，甚至比不上清洁工、护工们的收入（2000元左右/月）。
   -- 什么时候，能拿到她们那样的工资就好了。（一位小护士在我的床前，自言自语）

   -- 我有女儿，绝不会让她当护士！（30床，激动地说）

   -- 天底下，啥活都要有人干，没了护士，医院还像医院吗？谁来送药，量体温，测血压？（31床反问）

   30床，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