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书生

今天大寒，以前从没注意过这节气。似乎以往，只有喜欢翻黄历的老人们才去关注，并且精通。原本，农历就农历，阴历就阴历，怎么又变成黄历了，我还真不太清楚。

大抵我们的国度，从以往或者曾经多少朝代都是农业大国，历书对于耕种自然很重要。只不过，当日历翻过20世纪，农村的常住人口就越来越少，大多都嫌务农挣不了几个钱，尤其是青年一代，干脆跑进城市，或跑往外省打工去了。就连近几年，我仍见到有大学生说，他们差不多都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父母一年到头就春节回趟老家住几天。我当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都是两难呐，谁又不想日子过得好一点，谁又不想跟家人团聚呢？

于是，各处的城市涌现出大批的建设者，包括西部，包括乡村，或被称为“农民工”。他们都是不怕苦不怕累的人，什么脏活重活危险活都干，只要能挣钱甚至挣更多钱。养活一家人，给老人看病，供孩子上学，或还可于花花绿绿的城市边缘游荡游荡开下眼界。甚至不少小青年，一毕业就想方设法留在城市，似乎谁都知道，一回农村那么多年的书就白读了，修理地球到底不会有出息。我接触过很多这样的青年，无论男生还是女生，我听过他们无数的诉说，只可惜除了精神上的鼓励，什么忙都帮不上，一切都只有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由于长期两点一线的日常，加之一贯的宅，我原本的社会资源和社会功能都在不断地消减与退化。以至于如今，你若想找我帮着办点事，我还真不认识什么人，甚至未必提得出可行的办法。即便是我自己，也大不了有一趟没一趟地跑政务中心。或者听说哪里可以办，便抽了时间跑去，无头的苍蝇般乱撞。好在我平常没啥重要事，若有一般也会有中介，或者其他服务行业的人员。想这么大一座城市得养活多少人，各种社会分工自然越来越细甚为丰富。就像我们以前过的是一种粗放的生活，如今在各种块垒之间便填进了无数的小石头，继而是细沙，然后是水。你在享受便捷与饱满的同时，别人也因为提供了服务而挣到了钱。无论房产交易、家电维修、搬家、装修、清洁等，都是如此。

近些年，我交易过几次房产，搬过几回家，也作过家电维护与房屋维修，和各种各样的工人师傅打过无数的交道，听过他们何其多的讲诉，即便是乘坐出租车，我也常和司机一番小聊。于是，虽然我的社会功能在退化，不常出去跑，但我的信息除了看网络新闻外，还是让生活得以了极大的丰富。对于这样的丰富，我勿须去刻意为之，而是随其自然，通通地都不需要设计和预备。米粉店、干洗店、副食店、理发店、小酒馆，说不定都是我偶有兴致去随意拉上几句家常的地方。可见，我的大众化和平民性是一种本来和天成，自然流露，自然生发，朴实无华。

我很喜欢这样去面对社会生活的林林总总，那些面孔未必都是我所喜欢的，但不同的地方，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氛围，不同的人，便将这周遭的空洞给一一地填补起来了。我所面对的空白，在不经意间，就涌进了无数的人间烟火与滋味。每个人都有他的故事与经历，每个人都有一部奋斗史，无数的挫败感与牢骚话，总是能够听见一些。虽然大多都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但一聊起来，便多多少少都会生起朋友般的亲切。即便未必句句都讲得好，但都不失真实与真诚。我乐意听见这些来自生存及其生活最前线的话，至少不空洞，也没有多少虚假。感受别人的生活与生态，也可给自己带来无数的反省与思索。不得不说，这是一笔难得的财富，或可让人受益终生。而我，又何尝不是他们中的一员呢？似乎对此，我从不介意被一些势利者去如何地讥嘲。那些人，只不过虚荣心作怪，不敢正视自己的本色罢了，我反倒暗地里对他们不无可怜与同情。

或许社会风气就这样，崇拜功利“向钱看”原本无可厚非，谁又不想过好日子，谁又不想通过一些人脉与资源去赢得更多更大的收益，并借以改善当前的经济状况与处境呢？只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即便君子爱色又何尝不是如此？可话虽如此说，我却感到传统中优良的部分在新时代的潮流冲击下，正在渐渐地弱化，甚或人心不古。不少时候，我都感到心力交瘁，于是我就懒得管了，活好自己的人，管好自己的事，至于别人，爱听不听，下回我还懒得说了呢！这世界就是一个万花筒，让人大开眼界的事多着呢！

虽然我了无兴趣，但总有些事，总有些讯息会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就如同我一向颇为关注新闻，关注网络报道，什么好事坏事正面的负面的不能见到？那么我就选择性地阅读，有的就只是滑过标题却并不去打开，毕竟精力有限，不加选择地照本全收恐怕谁都受不了。我改变不了世界，即便是自己的周围，也尽量不去被周遭所改变，尤其是我认为不好的地方，以及无孔不入的万般嘈杂。

如今这时代，社会的包容度越来越大，多少事谁都见怪不怪，那么就只有去走好自己的路，自己认为对的路，且并不以此去侵袭别人，强加于人，要不然大家都会累的，以后打起交道来内心里就会有警惕、有戒备、有阴影。我不喜欢这样的人际关系，无论别人如何如鱼得水游刃有余。我见过太多场面上的油子，江湖上的油子，酒桌上的油子，打诨插科口若悬河喜怒哀乐都因势因利而动，你看他时时处处都是真心，却又时时处处都难以感受到真心。这不过是各种扮演与逢场作戏，在我看来，颇觉无趣。只不过，这不影响别人的有趣甚或激昂，大不了下回就尽可能不去。因为即便去，恐怕连个群众演员都未必算得上，那就太令人扫兴了！

我的活着，不想扫别人的兴，也不想扫自己的兴。那就尽可能地去彼此共同的“不扫兴”中，寻得开心与乐子。谁都不嫌弃谁，谁都对谁有着多多少少的欣赏，恐怕这样子才会长久，并且相处得愉快。对于一个活本心的人来说，这是何其地重要，虽然未必有人懂得。人活着原本就是一座孤岛，内心里的孤独并非置身欢场就能化解，也并非一席热闹就会消解。唯有彼此走进内心里去，不息地感受到对方的真诚与温暖，信任不失才有前景。

这年的隆冬似乎一夜之间来临，一夜之间就大雪纷飞冰天雪地。尚记得在小雪的头晚，我半夜里醒来，听见窗外陡然而起的寒风如嘶般呼啸，就极为地震惊。我的震惊，是这年的初冬过于舒缓，有时还阳光灿烂，而这寒来却在陡然之间，闪电般迅疾。虽历经世事，原本早已波澜不惊，但偶有的感念与触动，仍可让人感到撕裂。我不喜欢这样的陡然，但又莫可奈何，便只好勉力应对。纵观人间多少事，都不过是万般浮躁之下的各种折腾，或许天下这是如此，人性就是如此，谁都在驱动与被驱动之间乱撞，如盲人，不自知。我说，社会病了，人心病了，可谁又能医？

一年大雪，虽只节气，但天地玄黄，星转斗移，或在那无尽辽阔与无比浩瀚的苍宇之中，还隐藏着太多的秘密。

2020年12月7日初稿

2020年12月14日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