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左与向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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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书生
三岔路口的寂寞,甚或落泪,都已是过去式了。
多少年前,在我上班的大院子外面,有一个三岔路口,口子上有几家乡野的餐馆。我常在黄昏之际,去到某一家,点上两菜一汤,再去旁边的货架上取来上回没喝完的酒,店家过来拂去尘土,一个人落座,慢慢地饮啜,直到天色落尽,久久地都没有离开。
那时候,或许因了那寂寞、那冷清,思絮便漫天地飞舞,似乎也有着无尽的期待。那个人,或许会在黄昏渐浓之际,从门前那条尘土飞扬的马路上经过。我还记得,微醺之后的凄楚,宛如被这世界所抛弃。不需要跟谁说,店家上完饭菜,就自行去了,绝不打搅像我这般的食客。我需要的,也是不被人打搅,只管一个人,想着无尽的心事,俨然地老天荒的模样。
多少年过去,三岔路口还在,由于拆迁,那原本的几家乡野的餐馆,便自此了无踪迹。唯有记忆告诉我,曾经真实地存在过,包括我一个人的晚餐,曾在那里多少次地反复发生。我还记得,那寂寞、那凄楚、那期待,以及那只有自己知道的氛围里,流涌与满盈的一切。事到如今,我依习惯于在下班后,在没有骑摩托车的时日里,去三岔路口上候车,或与事先约好的“滴滴”车会合。载我的自然是老司机,也是老熟人,一路上自然就会朋友般地聊上许多话,无论趣事还是新闻,都是一程。
若是骑了摩托车,行到山岔路口,不是向左就是向右。向右回家,向左去小镇,从小镇也有两条路可以回家,但都要绕些。去小镇,可以吃上一碗米粉,再去寄东西、买烟或者洗车,有时候也在那里加油,然后就没啥事了。去完小镇,可以向左或是向右,都有路回家,都得过跨江的桥梁,只管一路驰去。
我的家在江的对岸。我曾无数次在江的这岸,天色落幕之际,欣赏江水一天时所见到的那一片。只不过我的家不在江边,甚至离江边还需要过三个红绿灯。可是呢,我对江岸的那条林荫公路情有独钟,但凡出行,都要先笔直地驶到江边,向左或是向右,去办事或是上班,都成。一般从家里出来,在江岸公路那里左拐,就是通过一个中途岛连跨两条江,去对岸的邮局,或是去更远处办事。更远处,要么去交警队办理车务,要么去车行养护车辆,都还得跨江。以至于这座城市,都在江流的穿越与围绕之中,那么以后就不需要再去哪个城市看江了,因为没有谁比这城市的江更为缠绵与妖娆。
很多时候,若想散个步,只要出得门来,我便不知道该向左还是向右。左边到哪里,右边到哪里,左边怎么走,右边怎么走,最终都可以回家,无论途中经过些什么样的景致,什么样的人潮与店铺。这种情况,似乎我一直在经历,多少年过去,依是会纠结。无论我住在曾经的市中心,后来的江畔,还是如今的湖旁。即便曾经的寓居、借处之处,都不例外。一时没想好,但又想出门,那就先出了门再说,边走边想也成。往往如此,走着走着,忽然受了某个念头的驱使,或者忽然想起某处,便去。不用多想,说去就去,即便调头朝回走一段也成。
夜空总是那么深邃,夜色总是那么魅惑,夜灯总是那么闪烁。我无数次在夜的街道漫步,走来走去都是熟悉,我厌倦了那样的熟悉,可终没更好的地头可去。我厌倦了在这个世界上的熟悉,可除此之上再无其它。于是,我便习惯于穿越那无尽的熟悉,少年时代起便无数次反复穿越与游荡的城市。即便那些街道,变来变去,都不知变过了多少回,可那一时的新又何其短暂,要不了几天就又落入了熟悉的口袋。我不得不去学会于无尽的熟悉中,寻找可能存在的新意,或去观察某些即便寻常的细节。我早已习惯于,不断地习惯,不断地熟悉,而不断地了无生趣。
向左还是向右,于我而言,早已不是什么问题。我也早就不需要去缅怀曾经的三岔路口,那几家早不复存的乡野餐馆。曾经的故事已随风,我是我,我也不是我,在这个不断旧貌换新颜的世界,需要时不时就来认识一遍自己。
恍惚中,向左是天涯,向右是海角。无论选择哪一条,我都只管向前,不需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