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被圈养的时代
(2020-02-10 10: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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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
分类： 菩提树下 |
白衣书生
那个冬天过去了，虽然它短暂，不够寒冷，甚至有没落过雪我都不知道。可它终究是过去了，我没有心生一丝怀念。
甚至，我对它还蛮是恼怒。还记得去年初冬之际，我一场感冒接着一场感冒，后来还不得不去打了预防针，就把我给弄得够呛。不过，这并非首例，或者说打小时起，我对冬天就从来没有喜欢过。就像你所遇见过的一些人，一些动物，一些植物，一些器皿，一些物件，一些电影抑或其他，再怎么样自己都是喜欢不起来的，味同嚼蜡倒也罢了，却实在是无时不在想着远离，甚至越远越好，就当从不曾认识过。
这些天，被圈养在家里。若是没有那个种了一年多花草的露台，我恐怕也会憋闷得不行，都恐难找到一个可以透气的地方。我实在不敢想，那些人口多的家庭，那些没有露天一隅的居室，又该怎么过。但这就是一个被圈养的时代，像我这种宅惯了的人倒还好说，但很多人都只有在不得不去做的境况下，压抑并适应。因为大局当前，保己为重，并借此将外面新冠肺炎的疫情硬生生地定在格子里。没有了人群的流动，就可以减少传染，发现一起处置一起就好了。那些格子里的人，修筑格子的人，躺在格子里呻吟的人，走出家门扑在其他格子里万般忙碌的人，那些被揪进格子的人，想逃出格子去的人，我看见一个广博的世界，众生的苦难。
一份基本的生活，就是我的格子。我生存在这样的格子里，没有多少奢望。我的格子，也是我赖以生存的底线，谁碰我就跟谁急，甚至不可退却地捍卫。就像我的尊严，是必须也是唯有自己需要去全力维护的东西。要不然，这人活着，就没趣了，跟砣死肉差不多，还去谈什么圆满与意义。自欺欺人，不过是一种手法笨拙的愚昧。
我是一个善于圈养自己的人，如今是，过去多少年都是。虽然也有过年少轻狂，有过狂放不羁，但那都伴随着我的青春远去了。即便一些童年的幼稚，少年的懵懂，青年的叛逆，也早已在记忆的汪洋里，被掏空，或是被淹没。我不得不去认识到时间这个怪东西，它不但可以吹凉一切，改变一切，甚至还可以淹没一切。我在它各种魔法般的变幻里，终以一个几近成熟与稳健的姿态立于世，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世界原本就是这个样子。
走在马路上，到处都是标线和网络，我必须得依照它的指示与规则，怎么看怎么走还不能看手机。我依在它的格子里，红绿灯，交警的手势，穿了青马甲舞小旗者的喝斥。我只是人流中的一粒，我也安于人流中的一粒，自己乐得逍遥而又不去引得人注意。枪打出头鸟，谁又说不是呢？即便再好的事，若是惹上了是非，那也是难以说清的。所以，我遵循各式各样的格子及其规则，我也有着自己的格子及其规则，所以我不但是个良民，更是个其貌不扬甘于尘土的潜行者。
我的潜行，就是透过这种种的格子，去冥想它的抑或它们以外的世界。我把自己的肉身给圈起来，思绪却可以漫天飞。只要我管好自己的言行，那些脑袋里的事就是我自己的天下了。那么我的脑袋里，也是一个格子。其实岂止是格子，更是一座城堡，一处沃土。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不能达成的心愿，我便自去那片天地里耕耘，甚至可以让人以假乱真地难以分辨。我身在格子里，却也未必就受到它的局限，甚至我大可去人不知鬼不觉地尽情建造自己的格子里的世界。
这座城市怎么不是一个格子，或者又怎么不是一片纵横交错的格子呢？即便这个地球表面上全然覆盖的世界，也是如此。我看见了这些格子，也认识到了这些格子赖以存在的原由，便懒得去招惹它，去冒犯它，去轻视它。它是它，我是我，或者泾渭分明，或者秋毫不犯，便是最好的。况且，去花出大把大把的时间与精力耗在这上面，值得吗？就正如，每个人都在世界的格子里，又在自我的格子里，你有你的格子，我有我的格子，彼此尊重和平共处难道真就那么难？我看不是吧，你若不来攻伐我，我又怎会去给你一顿当头棒喝呢？况且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若是不去学会遵循格子间的规则，恐怕原本应该形成合力的，也会被搞成对抗，徒自消耗，不成样子。
我自守住自我的格子，不去攻伐人，也由不得别人来攻伐。我善于圈养自己，也需要别人去学会被自己所圈养。要不然，那满街的野狗乱窜，到处咬人，你会觉得有多少意思？至少我觉得很没趣，与其做格子里憋屈的困兽，倒不如去焚上一柱香，任由在静默的时间里徜徉，让自己得以升华，哪怕是面对来自灵魂深处的诘问。
父母亲人也都有他们的格子。无论在共同的格子里，还是在各自的格子里，都各有各所能看见与体验的天地。其实不止是亲情，爱情、友情亦是如此。世间大千事，虽是林林总总变幻莫测，说到底都是一回事。所以，身在格子里的人，若是不好好地呆着，学会怡然养心，潜心修行，恐怕就要愧对自己的智商了。徒增笑料，那可能还是最轻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身处一个被圈养的时代。在我自己看来，我这一生恐怕都难以逃脱被圈养的命运。被各种食物所圈养，被各种器皿所圈养，被各种味道所圈养，被各种色彩所圈养，甚至被各种向往所圈养。可见，我的被圈养，又岂止是某个可以时间来计数的时代？我的这个时代，便是我的一生，一种无从涂改的颜色及其路径。
我的露台便是我的庭院，我在自我的世界里，终可自由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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