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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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书生
今夜很静,静到连昨晚都还在鸣唱的蟋蟀也悄无声息。不知道它终归是累了,还是死了,或许白日里的雨霏扰了它的兴致。
前些天,我在一个下午,从门厅的过道上捡拾到一只成年蟋蟀的尸体,将它扔到花台的土壤里去。蹦跶了一生,鸣唱了一生,即便是死了,还是回到泥土里去吧!花间丛下,兴许才是它不二的皈依,那就化作泥土吧!待得来生,再作一只不光蹦哒,还只管鸣唱的精灵,直将所有的夏与秋,都调涂得成了生气。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死在门厅里,为什么会跳进来。事实上,我已经好几次,将蹦到地面的它,给轻轻地拢回去的。回到那花脚,那花脚潮湿的泥土里,或许那才是它终究要呆的地方。也或许它深怀了梦想,呆腻了腐叶滋生起的苔藓地,向往外面的世界,更为广阔的世界吧!要不然就不会以死,来多次地逃离。只不过它的死,并没有影响露台的生气,自然还有另一只,虽然缺少了曾经的夏夜里此起彼伏的响应。
昨夜都还在鸣唱的那一只,我不知道它到底怎么了。我但愿它只是需要休憩,即便短暂的一夜也成。说着说着,门厅外的露台里居然就传来了低咽的“织织”声。我不由得升起一抹欣然,它还活着,那真是太好了!那么,无论它鸣不鸣唱,都没有关系。即便只是低咽的“织织”,那也好有趣!
蚯蚓不会唱歌,更不会无端地爬到泥土的表面来。前些日子,为了活土,我先后买来两斤红蚯蚓分两处放了进去,掩在土里,任它们穿越。若是穿越得越厉害,那便是极好,那么那些土们,终将不再板结,不再沉闷,会迅速地疏松起来,这样子水也下得去了,植物们的根也会受到更多更为周全地滋润。这正是我所想的,它们自然不会负我。
国庆日那天,大外甥开车过来拉走一张我催了些天的桌子。在露台上闲聊时,见花台边沿上有把掌长的小铲,他便好奇地蹲些下来,拿了刨土,结果这里一刨是蚯蚓,那里一刨还是蚯蚓,便让他感到好新奇。我这才告诉他,是我买来活土的,看来穿越得还是好快啊!记得我在买时,淘宝的卖家就有公然的告知,这蚯蚓繁殖得很快,那么就正合我意,买个一两斤,到头来生发成七八斤或是十来斤,成天没事就在土里面拱来拱去,那多好啊!
原本蚯蚓是用来钓鱼的饲料,至少对于目前的城市生活而言是这样。可我却用来松土,这样子土壤便不会板结,那么花草们便有得活了。虽然那些花草,或是当初买来移栽的,或是后来我用种籽育出来的,说不上名贵,更说不上新奇,但依不失为我小世界里的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要知道,无论这个世界有多么广阔,多么博大,多么丰富,而唯有我的才真正属于自己。我在这个世界里与人们共享着诸多的社会公众资源,我从无数街道穿越而来去,可那些都并非真正属于我的东西。我只不过是它以及它们的过客、主顾,或许欣赏者、流浪汉。
我不太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哪些东西真正的属于我。于是便不得不以通常的规则来确定,譬如写有我名字的不动产权证,我屋子里的东西,那些我花钱买来的衣物与器皿,包括只有我才知道密码的银行卡,或者揣在我钱夹里的钞票,尚有血缘可查的我的家人。可世界不光是这样,在这个关系何其复杂的世间,友情与爱情往往都只在于一句承诺,一份挚情,和足够的信任。而这些,是无法用任何证件与文书来予以确认的,但他们依是我的朋友,我的爱人。无论在不在时间里流逝,只要不放手,就都在。
兴许在昨天,一个湿雨天。我除了在雨霏下去露台的地板上捡拾几片落叶与败落的花瓢,通通扔到花台里去,这样可以肥土,也可以化为泥土。我只管默默地成全它们,无论它们曾经的鲜活,还是死去的归宿。那时候,我便发现了一只小蜗牛,混杂其间,于是也像捡拾落叶、花瓢或是前些日子的那只蟋蟀一样,扔进植物根脚的泥土里去,那才是它该呆的地方,也是它的宿命与皈依。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过于死板了,为什么这些规则就像铁律,连我这样开明的人,渴望自由的人,都逃不过?我不再去想那些诸如人为什么就一定要穿衣服的糊涂话,那些看不见的阶层为什么就制约着成千上万的人,那些庞杂的社会关系却又将这人类社会打理得这么井然有序。我身在其中,就像身处看不见的网中,或者将我罩定,或者将我束缚。兴许我是一点都不知道的,就连时间的指针与分秒也未必会放过我。
不知觉间,那只“织织”的蟋蟀便停了。夜又一片安静,就连初夜里尚还远远传来的楼外以及楼下的各种嘈杂,都已经潮水一般地褪去,就像这世界都睡了,都沉睡了过去。唯有我还醒着,因了我的醒着,电脑才还亮着,机箱里才还发出细微而持续的“唿唿”的电流声。
今日的夜,我去了好几次露台,在藤椅里小坐,无论吸烟还是饮茶。我也再次眺见,远处的机场灯火通明。那是联接世界的地方,从那里可以去到无论国内还是国外的很多地方。可我却从不曾在那里乘过机,无论出去还是归来。我也望见苍穹下夜航的机身上闪烁着灯,远远地像极了星星。我不知道那些可以坐五六个或十多个小时的旅客们,到底会有些什么样的心思,是不是都能心无旁骛地熟睡,从不曾有过心悸?
我知道,冬天一旦来,露台上便再也坐不住人,无论白天还是夜晚。于是我从黄昏醒来时起,才会几进几出,似是一种珍惜。可这夜很静,或者这蓦然沉静下来的夜,却让我的思绪,我思绪里的百般琐碎与细密,却都一一地活过来了。它们就像一群复活的精灵,在我的血肉里,在我那看不见的脑际,活灵活现,美仑美奂。
虽然我终归会像那只全然安息的蟋蟀,蹦哒与鸣唱一生后,于泥土里安睡。就像这个世间,从不曾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