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书生

我要去哪里，其实并无与他人讨论的必要。但人与人之间，遇上了，总得有话说，不经意间或聊及打算到哪里去，或者计划购置些什么样的东西。于是，别人以及别人们就又是一堆各式各样的意见，我便后悔了，不该来谈起。

并非我不善于聆听与接受别人的意见，而是若不接受似乎便会得罪人，彼此之间便会渐自走向淡漠，以至于到了最后招呼都不用打。那肯定是我不想要的状况，所以以后还是胡乱地打哈哈吧，凡事都不需要认真，譬如这纯粹的私事，完全没有动则拿出来讨论的必要。

我要去哪里，或者计划购置些什么样的东西，自然会有自己打算，甚至计较已久。譬如什么季节更合适，什么时间最好，有没有人同行，或者期望与可能会有些什么样的际遇，或者什么样式，什么颜色，什么质材，哪个品牌，哪种价位，均须微微一笑，不露声色便好。一旦时机到了，或者条件成熟，就只管按照自己的来办就成。

我见过不少人，总喜欢家长里短地什么都拿出来说，什么都拿出来与人讨论，于是自然就给自己找了一大堆的麻烦，最终是不了了之呢还是怎样了都不知道。我以为，这只是缺乏主见的一种最为常见的形态。试想，顺应了别人，却违背了自己的心意，有意思么？

虽然，话多的人总是给人感觉很热情，但若是以对自己私事的决断来换，我倒以为是不值得的。况且有的人，也不乏小喇叭的意味，动不动就拿去到处讲，便更是教人头大的了。

于是我就不禁想，自己是不是因此而日渐孤僻。这跟难有知己有关，更跟缺乏志同道合者有关，甚至跟少有谈话投机者有关。为什么我不说是孤独了，那只是要表明这比孤独更甚了吧。

毕竟每个人在内心都有自己想要建立的理想国，甚或是达到理想的一种状态。可是人是群居的动物，又总是害怕寂寞，那么与人群保持怎样的一种距离便成了一件伤脑筋的事。想来想去，总有拿捏不定的时候，于是便只好边走边看适可而止的了。要不然就在各种不同的意见中丧失掉自己，湮灭掉自己，要不然就只好任由孤独乃或孤僻了事。

于是，除了生活中的密友，我更乐意去一些讲述古代的故事乃或演义中放逐自己，有时也可达到痴迷。只不过，一部电影、连续剧或者小说，总是有看完的时候，那又怎么办呢？又不像自己的这人生，冗长而总不见底。可是，见底了，过着就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或者怎样一副结局，那岂不很乏味？

故而，我总是对一些事，甚至是不少事，缺乏应有的趣味。总是提不起精神，少有激情，便感到在不知不觉中生命缺少了活力。想想自己也曾是个善于投入的人，总喜欢投入地去做一件事，抑或爱一个人。可是呢，世界总是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虽尽再大的人事，也难逃落花流水的天意。那时候，简直就是一副悲哀的神情，就要一蹶不振了。

然而人生总不是说完就完的，尚有无边的百无聊赖需要去面对。那么，苍白的日子就总是在眼前，街道熟悉了，物事熟悉了，昼夜轮换熟悉了，可那又怎么样呢？到了点，饭还得吃，觉还得睡，门还得出，班还得上，该说话的人还得说话，不是么？

我总喜欢去一些寻常的事物与景致中，寻觅它的不同样。即便再些微，对我而言都可能是意外的发现，或额外的惊喜。我便这样子一路地活着，其乐陶陶，不以为意。虽然天地再大，我却无法去做一个真情实意流浪的人。真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惨淡或是天大的幸运。

不知不觉，多少年就过去了。我总是这样感慨或感叹。有时候也非常地怀疑那些时间啊日期啊钟表啊日历啊到底有什么意思。可虽然怀疑，它们也总是冷冰冰的，完全不把我的心思当回事。于是我就怀疑，自己是不是离这红尘，离这人间烟火太远了，可再如何看，我都真真实实地在街道上行走，在人群中行走，在一日三餐的往复轮番中行走。

人们总是要去怀念青春，怀念往昔，怀念过去的种种，我也是。可见我也是脱不了俗的，脱不开一种活人的基本的或大致的模式。我也有七情六欲，我也有爱恨情仇，我也是活生生的人，我也像模像样地活着，以及不需要想象的去抵达未来最终的死亡。

我在人们的各种言说中，或并没有真实地发生过的各式各样的言说中，竟自地活着，走着这人生的路。这不需要拿出来讨论的，茫然蚁虫与难以看清的尘埃一般的，充满无尽私事与私想的生命与人生，却成就着撑开着我唯一与尤为浩阔的世界。不知道有谁进得去，也不知道有谁能够洞察一隅，反正就那样子，或漠然以待，或假装热情，大多都人心隔肚皮，唯有假笑才是最合时宜与屡试不爽的润滑剂。

我知道，却不说。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