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或是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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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书生
我在沈家坝住了十年,印象中是四进三出。只恐怕这一回一住也差不多八年了,而半年后又打算离开。我不清楚它在我的内心会是怎样的情结,但这样往往复复地住了走走了来,并不多见。
这一回的离开,是我没有认真想过的。可是,家里出了变故,我得回去陪着老母亲。这回去,也不是曾经的市中心里的家属大院,而是去年热天里我为父母购置的用来养老的新宅。那地方叫做水韵滨江,一处江畔的宽大的小区,内外江堤的车道正好从两旁穿过。按本地人的说活,叫做内河堤与外河堤,故而涪江看来以前也在是人们眼里具有河般地亲切。就像叫谁家的小孩子,牛娃子狗娃子一样,足以让人回想起曾经年月里的稚年。那样的年月,月亮就像大圆盘子一样挂在天空的,银晖洒下来,是足以照亮阴暗的街道与宽广的河坝的,人们摇着蒲扇信步而走,就可以去河边,坐了小凳,或者直接坐在草地的边缘,悠哉游哉地纳凉。在那数不清的纳凉的夜晚,不知又会流传多少关于外婆的澎湖湾的故事,或者大灰狼是不是真的会来。
我对涪江的认识是浅薄的,不过我更喜欢曾经的充满淳朴气息的河岸。面对如今修砌得整齐、光滑与浩大的堤防,反而不是太适应。总觉得是不是多了些冷漠、生硬与清冷,缺少了一份情感上的随和、圆融与亲切。若要真说起来,自然是这现代了的工程更加地华丽,至少让人觉得上档次,可是感觉没了,就连歌颂与赞叹它的激情也没了,甚至绰绰地走在上面,都不会勾起什么回忆。我想,那大抵是一份陌生,只因为我曾经识得它的青春,乃至连绵的青葱岁月。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我也不再是曾经的那个躺在沙窝子里逃课晒太阳睡觉的少年。
我的青春兴许与如今没有多大区别,因为我依是昔日里的迷茫、蒙胧与不知来去。我在这样的人生里,不知道往哪里走,盘旋的,迂回的,往复的,最终莫过于打转。那所我曾经上过的职业高中,也不再是旧模样,我不止一次地从滨江广场上路过时,伸眼望见那已然封闭了通向河堤的校后门,望见封闭了的校后门里的地上长起了青草,足有一两尺深,那是怎样的没落呢!我就在那样的没落的旧时光的生动里,活生生地上过三年学,并且邂逅生命里的那场刻骨铭心的初恋。有旧同学笑话我说,那是我一个人的单相思,一厢情愿的喜欢,我可能是不好同意的,因为我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那只不过是一场彼此的错过。就像是两个人跳交际舞,你进一步她就退一步,她进一步你就退一步,总是没有踩到共同的沸点。
那个年代里能跳交际舞,的确要算时髦人儿。虽然我学过不少次,也跳过不少回,却什么都没有留下。少男少女的肢体的触碰,总是能激起心底的无边骚动与洋洋得意,即便不经意地弄得满脸通红也是愿意的,窃喜的。只可惜它并没成就我的任何故事,无论是我想要的,还是上天该给我的,有的只是青春里的苦涩,以及苦涩之后波及一身的寂静,实在没有那时候眼里最美的,最好的,最为纯真与钟情的,感觉与时光了。错过就是错过了,它年之后再见,也不会是旧模样,谁都会成长得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谁。
可是,怎么又选在江边?除了表面看来的好环境,好地段,好性价比,恐怕内心深处的那些就连自己都不一定发觉的小虫子还是起了作用的。就像一段心事,一桩夙愿,无论哪一天都需要去交待。交待了,就心安了,泰然了,圆润了吧。
沈家坝实在是个好旅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都不会有人敲竹杠。那是一处实实在在的坝子,顺江而下,经过一截山体,便是广阔而平坦的曾经的河坝。我记得那时是沙地,特好产蔬菜,脚一踩上沙层的田埂,就些陷一点下去,并从陷下去的脚印那里浸出薄薄的一滩水来。只不过如今,都是在梦里。
我失去了内心的归皈。我成了一个浪子,无论住在哪儿都觉陌生,找不到一种家的温暖与熟悉。可是我也并不想回老家,因为曾经养育我的故土,也失去了旧模样。我回回的去,纵然张眼四望,哪里还是哪里,哪里已经不是哪里,可却是没用的,望了也就望了,即便偶遇曾经的发小,聊些热闹话,可谁又还是曾经的谁呢?包括那情谊,也在时光的这头全然陌生,话到浓处,也只好嗄然而止。
水韵滨江是我的新去处,一个有家人的家。我高中毕业就极少在家里住,一直在外很多年,虽然就在本城,可却不常回去。直到父亲的老去,我心里也慢慢变软,慢慢地谅解了圆融了曾经的那些成长里的磕磕碰碰的岁月。人人都有部沧桑史,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难道不是么?只不过我这做惯了游子的人,心底里到底还是渴望温暖的,兴许这一回去陪老母亲,便是它最好的,也是不得不去的去处。回归,光是想一想,就一指弹去世间多少荒凉。
那么,我就用这余下的整整六个月,来慢慢地拾掇自己的心事。这个小县城一样的沈家坝,先后住了不下十年的沈家坝,除了命中的注定,对我到底又是怎样的渊源呢?无论我怎么想,似乎都不明白。说不定我就喜欢糊涂着,跟着感觉走的吧。一不小心,那么多年也就下来了,也就过去了,也就又到了该离开它的时候了吧。或许这是一片热土,可我不属于它,那么离开只是迟早的事。虽然我曾经未必认真地想过,什么时候到来,什么时候离开,或者怎么离开,并且到哪里去,可这一节骨眼上,什么都似乎有了答案,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也不一定非要教人去想明白。
我开始怀疑,曾经的多少梦想都未必会实现,都未必会有达成的那么一天。譬如我的去乡下,想想可以,偶尔去去可以,但要真正实施起来恐怕也不那么容易。至少老母亲在,我是不肯不去陪她的。至少那时候我也老了,不光说图个生活方便,就是离医院远了恐怕也不行。哎,我的乡下梦,乡下的农家小院子的生活,大抵也只能是纸上谈兵吧。
不过未来谁又说得清楚呢?未来也不会是一成不变的,它必然依会充满无数的变化。我姑且不去多想,只为眼下的这场长达半年的告别,慢慢地絮弄它的影儿吧!
原来人生,何处不离开,何处不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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