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书生

想你的时候，火锅桌上的烟，飘飘冉冉。我透过那些缭绕，在叫做五块石的雅间，和朋友把酒言欢。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知道这个故事，无论冥思还是回想。

满脑子都是雏菊，漫山遍野，铺天盖地。我的想念，无处生根。我想起，原来看过那么一部电影，一个风华正茂的姑娘，在巴黎的鸽子广场作画，所遇见，所生发的一切。

我由一部电影，去想你。就像穿山甲，终于找到掘地的乐趣，而且还无休无止，不知疲累。我看过的盗墓小说，印象深的要算《鬼吹灯》，可惜只是看了一半。在武侠小说《天龙八部》里，云南段家王朝也有这样的高手，可以掘地私会，或是救人。我在记忆的模糊里，在飘渺的想象里，穿山甲一般披了满身的铠甲，深挖着这生命里的一切，需要一条甬道，去通向未来。满满的，都是想你的泥土，石块，与不见天光的日子。不知未来，是想你的终极，还是虚妄的结束。

如若可能，骑匹快马，天南海北，任由驰骋。我在那些猎猎风中，遭遇李莫愁，遭遇梅超风，遭遇慕容复，遭遇欧阳峰，在那些刀光剑影里，侠肝义胆里去想你，狭路相逢里，原野苍茫里，去想你。月如钩，夜如漆，我在通往古墓派的小径，在通往雁门关的官道，披星戴月，风尘仆仆，去想你。

不知道萧峰跌落的山崖，段誉神往的江南，杨过出走的桃花岛，阿紫、陆无双、小龙女还在不在？阿碧会不会在江中的凉亭弄起一桌酒筵，继而化了妆易了容去跟人玩笑了取乐；黄蓉与郭靖会不会只记得维护俗礼，而忘掉了自己当初辛苦地结合；终南山上，那些庭台水榭，那些一尘一土的禅，一雨一露的幽，是不是还记得我曾经的神游，或者对我未来的神游有所期待？好吧，我想你，或静如处子，或动如脱兔。

漫山的杜鹃花，还开在当初的山头。我一一抚摸那些千疮百孔的猫耳洞，那些破败不堪的坑道，以及草根下淤泥里尚或露出一星半点头角的锈迹斑斑的弹片。我不知道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就真的去过那里，但只知道，我的想念无法停歇，既然不知去处，那就浪迹天涯地瞎撞，说不定，在哪里，就遇见了哩。

莫高窟，高大而仓皇，风一吹泥沙俱下。我顶着烈日，牵着骆驼，裹着头巾，不声不响地，行走在大漠。那些永远的佛像，飞天的壁画，鲜明的尽管鲜明，斑驳的尽管斑驳，我都一一地注目，仔细地查看，是不是会在某个不经心的当儿，就会得到上天的什么喻示。从而指明，我要去的地方，或是你会在哪儿落脚。

楼兰姑娘，在海市蜃楼的那端，披巾戴花，载歌载舞，盈盈地浅浅地笑。兴许她知道，你在哪里。兴许她摆满葡萄与奶酒的案桌，会有一群弹着弦琴极其温暖与和蔼的老人，一群条纹长衫戴着小方帽的孩童，那些明亮与晶莹的眼神，无不流露着，清沏与醉人的遐思，让我在那美酒与手鼓的欢唱中，醉得一塌糊涂。继而清晨醒来，一一作别，一一挽留，再去下一处。我都没有意识到，是不是与聪明绝顶的骑着毛驴而来去的阿凡提，擦肩而过。兴许他的掐指一算，扬鞭一指，我就能看见遥远的东方，泛出的那抹白来。我就知道，你去了哪里，继而会在哪些地方出现。我只管预先去到你所必经的要道，找上一处客栈，叫小二切上几斤牛肉，打上几斤烈酒，任心里只管砰砰地跳着，面不改色，守株待兔。

云雀在天上翻飞，与洁白的云朵嬉戏。我没有看见神灵的大雕，飞来传书。没有见到逍遥谷的山洞里，池塘边，神石上，是不是遗落有你的一枚发簪。你会不会满怀兴致，前来寻找那部只闻其名不见其物的《玉女心经》，或者某支传世的玉笛。池塘边，夜色婆娑，影影绰绰，泉水叮咚，蛙声一片。我透过那些正邪难分，七大门八大派的后人的凌乱脚印，没有发现哪一枚像是你的，或者跟你有些什么联系。我在不息的想念，与无休的失望里，睡了三天三夜，起身离去。

不知小鱼儿够不够朋友，我去了恶人谷，没有找到他。也不知道他肯不肯跟我推杯换盏，无话不谈。我甚至不明白，他的善恶，与古怪。想起他，我就想起韦小宝，那厮的黑白通吃，满天耳目。可是，他们会不会帮我，为什么要帮我？可我的穷途末路，无计可施，便也只好遇着神就是神，撞着鬼便是鬼了。帮也好，不帮也罢，我都在这天下，在这江湖，四处地流浪，如野狗。

要不就去南阳，碰碰运气。说不定水镜先生，抑或他的传人，还在那里的梅林，梅林深处的草庐，焚香听雨，抚琴而歌。我携着的卢马的第54代孙，抚着它火红的毛发，随我滴滴答答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青石板，踩着过脚的青草，以及青草上的露水，在层层叠叠的青山绿水里，在山花烂漫与清风晓月里，觅路而行。听说水镜，不止精于奇门遁甲，还好棋弈。我便也事先去了武当山上找了某位仙风道骨的牛鼻子老道学上三五个月，又去峨嵋山上找个某位闭关十年方才出关的袈裟大师苦练上个一年半载，再去东海寻了黄药师孤舟横渡，周伯通嬉笑无常，南疆北土，忽东忽西，炼成棋技。

可是，水镜不在，梅林不在，草庐不在。就连原本与我相随并行的的卢，也不在了。无奈之下，我想到了水泊梁山的无用，想到了仗义英豪的卢俊义，想到了嫉恶如仇打虎如虫的武松，我便去了。我把对你的想念，揉进自己披头散发风餐露宿的疲惫里，心怀一个梦想，只管走着，于茫茫人海，万水千山，不停不歇。已然忘却身上中过的那些毒，受过的那些伤，化骨绵掌、五脉神剑、七星鞭、鳄嘴剪、追风针、燕子镖，有没有痊愈，会不会毒发。我忘却了，所有受过的伤，所有遭遇过的暗算，所有的凌辱，所有的讥讽，所有的猜忌，所有的异样的眼神，或者不怀好意的言语。只管不停地走，不停地走，像是从远古而来，再向远古而去；像是从梦境中来，再往梦境而去。

五块石的雅间里，终于酒足饭饱，曲终而散。朋友们在朦胧细雨的街头，相继消失。可我还在火锅桌上那婀娜无尽的烟雾缭绕里，想着或想象着你的容颜，与你的故事。

想你的时候，天地何其大，江湖何其远：刀光剑影，金戈铁马；一句偈语，几声梵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