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书生

    那是一个下午，持续多日的倒春寒尚不曾褪去，阴霾的天空让人想不起是否飘洒过雨粒。终是觉得有必要出去走一遭了，于是就粗略地估计了下路线。或者离自然近一些，但又不能纯自然；也不能就此跻身城市的街道，那又太乏味。于是，一条溪，一条再也算不得真正的溪，溪边那些比城里多得多的簇簇丛丛的绿，以及一旁相伴随行的绵远青山，便向我展开了无尽的诱惑。

    我不能算是一个时时处处都果决的人。因为即便走在前往的路上，我都还在左右掂量，要不要就这么走，还是改走其它道。好在，路不远，我的踌躇与动摇终究没坏什么事。穿越过一处据说可以看花卉展览的人群，避让开那些鱼贯而来笨头笨脑的汽车，走过一段栽有叫不出名字但又似乎算得上名贵树木的绿化带，就到了。

    我所从未来过的这地方，据说叫做科学家公园。几排绿屏障后面，便是陆续而至的讲述四大发明的文字、塑像与壁画，像画卷一样展开，入口处还有精神抖擞的保安把守，而面朝石提的一方却过道无数。我没有感到想象中的宏大，只是觉得冷并冷清。信步而走，途中多是休闲的老人与烂漫的孩童。偶尔，也会有恋爱中的年轻人，以及附近校园的学子，点缀似的穿插而过。然而，不用俯瞰我就知道，这公园呈典型的鲫鱼形。

    不过，这重要吗？沿途而来，我不止一次望见对岸那些不无熟悉的所在：一亩田稀饭庄，大地幼儿园，汉香园中餐厅，以及满江红田螺店。我不止一次在彼岸呼啸而过，或作逗留。或者，那一带也曾有过我孩子般的欢笑与无比低落的伤悲。然而此时，我却隔岸而望，既熟悉又陌生，既咫尺又遥远。似乎一切都是过往，都是宿命。无论是曾经的，现在的，或是未来的我，都只是扮演着一个经历者。无所谓得到，也无所谓失去。我所曾经关心的，牵绊的，自以为放不下的，都在时光的涓涓流淌中渐自褪色，只剩得一道蚯蚓般的洞穿岁月的痛痕。

    或者，无论对谁而言，都不必如此。不必为那些早已过去的陈旧而感慨万千，也不必为那些匆匆的过客而缠绵绯恻。不都过去了么？无论两三年，还是七八年，甚或更长更久，可谁又能够回到往昔的时光里，再次握手重做选择？

    我坐在堤边的石凳上，眯兮着眼，冷眼旁观着这世界。眼见着一个算不得英俊的青年站来身边，守候着迎面而来的他那算不得漂亮的女友与闺密走拢，然后再夸张地故作亢奋地一下子跳出去，嘻嘻哈哈无比欢快地离开。我没有想过要来为谁而见证，或者他们也不曾这么真真切切地想过。

    冷，并冷清。我就置身于这样的公园、世道与人生，一路想着会不会遇见那个宿命中的人，那个曾经以为再也放不下的人。如若遇见，就再也不错过。但那有用么？虽然满怀臆想中的喜悦，随时雷达般地在人群中扫描，然而这就只是千千万万人眼里，那千千万万个平常无奇的下午之一而已。

    于是今天，要不是因为得去门前买两样生活必需品，我便真正算得不曾出过门了。一大早翻身起床，打开电脑续看韩剧《来自星星的你》，再让热气腾腾的初茶唤醒舌尖所有的味蕾，这一天就开始了，除了少许而无序的进食，接上两个无关紧要的电话，或者也可以这么结束。

    就这么呆在时光里，宁静无边，无始无终。即便没有欣喜，也不失一簇烟花曾经烂漫过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