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饮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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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书生
我是在一个半下午,去的富乐山。深秋的气温骤降,已非一两日可言。出得门外,立时置身于几近凛冽的清凉的重重包围之中,我不由得犹豫了一下,见天色尚早,且去那里饮茶的心思已久。于是就拿定主意,循着面前大街小巷的格道,朝着富乐山前大门的方向一路走去。
这座山,以前曾去过不少次。可以说我是二十余年如一日地看着它成长起来的,故而因为邻近因为熟悉,便没有多少新鲜与神秘可言,去与不去怎么看都不重要。但这天,我就想去到它的高处,泡上一杯茶,坐下来安静地品饮。其实,对于普通的茶客,普通的茶叶,普通的茶舍而言,“品”字是万万用不上的,而唯独剩得一个“饮”字,方才显得恰如其分。
它的高处,是山脊一块较为宽阔的长条平地。从芙蓉桥边鲜花丛簇而看起来富丽堂皇的前大门拾阶而上,约七十级便转上较为平缓的上山弯道。这样的弯道,在园子里随处可见且又四通八达,新式沥青路面,两车道宽。让人无论步行还是驾车,都有一种徐而往之的散漫。经过豫州园门口,往上拐个百余米,便是山腰西侧的小山嘴。自此东登上百阶,便到了山顶的平台。途中的树木林立、灌草丛生、游人稀少,更让这份深秋的清凉愈发浓酽。如同一尾鱼,在漫无边际的湖泊里游荡。
山顶的平台,迎面便是一个偌大的广场,中央树着一座刘备与诸葛亮并肩而立相携而乐的塑像。走过广场,便是一个临崖的半圆形观景台,从此处就可鸟瞰几乎整个城市中心的全貌。再往前走,就是一个高耸的碧瓦鎏金的楼牌挡住去路。它与两侧联袂环结的裙廊,极自然地围成一处不大的庭院。百步之外便是东端尽头坐地而起的富乐阁。这是一座塔,以前曾上去逐层地攀观。不知为何,此次却让我莫名地想及西湖之畔的雷锋塔。故而并未走近,只是驻足于庭院南崖粉梁画栋的回廊处,漫不经心地寻得一桌,就此凭栏而饮。
崖壁之下便是绵州碑林所在。一副宽阔的蜀画之下,便是一层窄幅碑文雕刻,一块块地逐一排开。只可惜上上下下,除了零星的茶客或闲聊或打牌之外,便再无其它。我不由得一阵心凉:想这宫庭建筑一般的所在,虽是名符其实的仿古建筑,不失西蜀历史文化的浓厚氛围,森林公园也早成气候,却受世人如此冷遇。历史乎,文化乎,除了幽黯便是寥寂。
举目远眺,高楼林立的城市蜂巢一般层叠无穷,如同一个笑话。越王楼、电视塔矗立其间,三江穿城而过汇流一岸,却并未让那般可笑有得半分缓解。那是现代人类的欲望之都呵,多少奔波,多少拼搏,多少疲累与伤痛潜隐其间,呈现而出的却是密密麻麻棱角分明的生硬建筑,乱石般一滩滩堆砌在眼前。那就是人们由来已久所渴望的乐土么?我不由得一阵茫然。
沉默,并未掩饰住随处可见的栏杆与梁柱上漆皮的剥落。似乎这是一个极为悠远的故事,却又无人来诉说。我只觉到,阴沉的天空之下——凉,就一个字。这已完全不同于盛夏之际安然舒心的享受,而是一种不见影踪无从抵御的威压。我已清楚感到它的爪子,透肤刺骨地锋锐。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眼看天色落暮。忽然一浪凉意拂涌而至,不由得令人一颤。我站起身,收回天马行空的思绪,轻抖了下衣衫,便弃座而去。顺着坡道,下到碑林,穿过书画院的房舍,越过一处草坪,便到了临近山脚的岔道。稍一打听,沿路往东,再右拐而下,于林间行之百米,便是富乐山的后大门。走出去,一条山腰公路横贯而起。沿路朝东走不远,就有一处五人宽的白栏折梯,走下去就完全下了山。
原来,即便茶饮高处,也终须回归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