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书生

　　电视新闻里说，现在全国到处都在高温预警，不少桥面被烈日晒变了形，公路还能烤肉煎鸡蛋，据说是有的地方140年来的最高温。

　　在这样一个夏天，似乎热是一种亘古不变的必然，但实在有些离谱。这让我不由得想到了一句老掉牙的话——火热的生活。既然无法改变，那么就勿须白费精神千方百计地去设法它，学会接受继而承受也不失为一种坦然。

　　这些时候，几乎城市里所有的茶楼都人满为患，有时和朋友小约还不得不走好几条街。要想清静一些，那就得绞尽脑汁地盘算哪里更偏僻更少人。似乎如今看似平常的喝茶，早已深怀消暑的意义。推门进去，三个人往那小茶桌面前一坐要上一副扑克斗地主，四个人则去开上一个雅间搓麻将，其余人等便凑在一旁瞧热闹，从而充分享受空调们不辞辛劳下尽可能四溢流涌的凉意。让一种孜孜的期待，不致于落了空。内心皱成一团的焦虑，从而得以迅速缓解。于是，又听得见笑声了，仿佛这天下所有的蔫茄子一下子就全活过来了，而且还精神劲十足。

　　夏季天长，一般要到九点左右才黑。那么，往日里的五点半晚餐就大可推至七点甚或更晚。朋友们一起去饭馆里热热闹闹地吃了喝了也不用急着散伙，只要有人肯跳出来说主动买单，那么就一个不少地再去别处的露天坝子，吃冷淡杯拷烧拷喝冰镇啤酒，直至午夜。第二天一大早，再互相打个电话问问，你怎么回去的，他怎么回去的，哪些喝醉了，是真醉还是假醉一类，其乐融融不在话下。

　　也有不打牌的，也有不喝酒的，那么在这些时候与这样的人群之中，就往往难以成为主角或是中心。如果都不打牌，也不喝酒，那么也完全可以往茶楼卡座的沙发上一坐，一古脑儿地把茶全泡上，然后旁若无人地高谈阔论。到了吃饭的钟点，把服务员一招，让旁边的餐馆送几样不失经济的饭菜过来，再就着茶几慢条细理地吃慢条细理地喝，一直聊到天黑方止。

　　夏日白天的室外，就是一个大火炉。如若没有什么紧要事，没人乐意去大街上白晃晃地走着，无辜地扮演烧拷串或是小笼包子的角色。尤其是见到或是听到新闻里报道说，某地有人中暑死亡，某国上百人因高温住院，就更是感到畏惧与庆幸的了。那么，空调效果良好的茶楼，就往往成为人们出门之后不约而同的选择。

要是不出门，一两个人或是一大家子，就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空调、电扇、蒲扇齐上阵。要么在客厅里围坐成半月状嗑瓜子看电视，要么动不动就切出一大盘冻西瓜来一边啃一边吐籽地解暑。天伦之乐，合家之欢，不在话下。

　　要是逢了下雨，那么就大可敞开所有的门窗，关掉空调，尽情纳凉。这些时候，无论看书或是写作业，都可以获得十足地安静。就是打开电脑或是摊开笔记本上网，都不乏一种心平气和神清气爽的好景致。当然，也可以怀着无事可做的心情去卧室里睡觉，把头天晚上失眠的部份给补些回来。老人和孩子，自是可以玩做一块儿，将一些幼稚或是琐碎的事儿，说得其乐无穷绵源不绝，只是尽可能小声一些就好。

　　如若雨不大，也可以上街。在镜子前打扮得清清新新或是花枝招展，然后撑把花花绿绿的绸布伞出去，或散步般地走上一段，或招住一辆出租车，去家门口的菜市场，闹市区的步行街，或是迷宫一般的大型超市，购物或是逛街，都是一种难得轻松的惬意事。要么一边走一边扯出手机，给家人给朋友给同事打，说些无关紧要或是沿途所见的新鲜事。

　　要是逢了雷鸣电闪，或是暴雨倾盆的天，那么就最好别出门。尤其是打地滚雷或是强闪电，随时都像在窗外一般，就得赶紧关掉手机电视，拔掉家里所有电器的插头，紧闭门窗或是再拉拢些窗帘，还可大白天开起灯，或立时清点备用的蜡烛够不够，或心惊胆战地窝在床上或是沙里直哆嗦。老人或是为人父母者，则把未成年的孩子搂在怀里，一个劲地安慰与壮胆，直到一切的可怕全过去。当然，恋人之间或是新婚燕尔，也大可趁机大发其嗲并激情拥抱，尽显柔弱与强大，从而将感情迅速升温跃上一个新台阶。

　　单身或是独居者么？由于没有观众，没有依伴，便要么像无助的猫狗一般只管缩成一团瞪着惊恐的双眼脑袋里一片空白，要么若无其事处变不惊地该干什么干什么。如若因为受了惊吓或是顾影自怜，禁不住流下眼泪哭出了声，也没人知道，即使被人知道了也不足为怪。当然，也有爷们儿一点豪气一些的，去端出一盘油炸胡豆或是抓出一捧连壳的生花生，无论有无心事，都望着窗外的雨瀑饮酒，如同天塌下来也与己无关。甚至还在嘴边挂上一丝不经意的浅笑，几近轻蔑。

　　如若在上班，那倒好了。立即放下手里所有的工作，三三两两或是一大群人煨在一起，叽叽喳喳一片，女人不会轻易地发嗲，男人也不会轻易流露出恐惧，怕日后遭到别人经久不衰的耻笑。要是被困在半路，就立即就近跑去一处宽点的房檐下，缩着身子举起伞或是尽可能遮挡住头脸，尤如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驼鸟。嘴甜点的或是遇了好心人，还可挤进身旁的门洞或是店铺里暂避一时。无论相识或是不相识，都可以脱离常套地寒喧，彼此安慰同病相怜，直至离开。

　　不过，无论下雨还是雷电的天气，与漫长的炎热比较起来，只要没造成灾祸就终究不会有所份量，况且也大多短暂。唯有那铺天盖地而来的不断曝出高温预警的热浪，才是足以席卷整个盛夏的巨神。

　　那么，人们对凉意的善良期待，便可论为一种常态，无论去不去茶楼都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