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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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休闲 |
分类: 行云流水 |
(文字原创/白衣书生)
我喜欢围棋,常在写作之余,在网上去下几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个棋手,或是个酷爱弈棋的人。然而我对它,多年来却仅只停留在“偶尔去下那么几手”的份上。不过,虽是如此,却谁都抹杀不了我把它当作人生的一个重要部分。
还记得,我初学围棋那阵子,约莫十四五岁。在父亲工作的劳改队,暑假天闷在家里难玩,就找了一副围棋跑出去找会下的犯人学。那时的夏天还真热,熊熊燃烧的太阳把大地烤得咝咝作响,到处一片金晃晃的,时常都有升腾的地气,把眼前的什么景物给弄得水样抽动。
那是一个午后,我找到那个外劳的犯人,溜去干部食堂,摆在漆皮磨掉了不少的油渍渍的大圆桌上,趴着就下。没下几子,那个犯人说,如果你是找我下棋,那么我就不下;如果说是让我教你,那才下。我想了想,就点头说,那你教我吧!于是,他就开始给我讲,什么叫气眼,什么叫虎口,要怎么活棋的话,边说边在那张蓝色而又皱巴巴的塑料纸棋盘上落子,耐心地讲解并一一演示,令我直是点头。
那时的犯人,普遍文化素质都比较高,懂的东西也多。劳动之余,和我一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怪无聊的,还不如找点玩子,顺带又讨好了干部的儿子。我除了对父亲让学的二胡不感兴趣之外,也时常去找某个自由些的犯人,学下照像啊什么的。也有原本就当过老师的犯人,还给干部的孩子补习文化课。
我就是在那种环境之下,开始学围棋的。通过那个犯人耐心地讲解,五六次吧,我就基本懂得了一些常识。直到十七岁上高中时,那时班上不少同学都喜欢下棋,喜欢经常下围棋的就有五六个。有时,自习课时在教室里的书桌上悄眯眯地下,有人围观,也有人把风。有时,也去校门外班长的家里下。
班长是个结实、卷发但面容上却不是太平滑的男生。他是个孤儿,父亲是他的养父。他奶奶在那条嘈杂、脏乱而又充满各种小贩的破旧小街的角落里,给他留下了一间约莫二十平米大小的祖屋。木柱,灰瓦,泥糊墙,融合在周围那些连绵的低矮瓦房中,一点都不起眼。不过,班长长期一个人在那里住,待人实诚且又喜欢下围棋。于是,一些住得近些的同学,就乐得没有大人的骚扰,时常在晚上三五成群地跑去他那里喝酒,下棋,聊天。他都一一认真地接待,有时在走时也送出好大一截。
有段时间,我经常都要去找他下棋。一般一晚上只下三盘,再下头就晕了,而且水平也会消退。他不是一个太喜欢道心事的人,我也是在那阵子,才从他嘴里零零碎碎地听到一些关于他身世的故事。后来,他和班上的一个女生谈起了恋爱。于是,我们就慢慢地在一起玩得少了。主要那时,大家都不喜欢去过多打搅别人谈恋爱,认为不道义。
再后来,一个仁寿县的堂兄,时常来我家走亲戚玩。他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围棋高手,过来玩也时常长时间地泡在棋园里。那时的棋园,在公园门外的少年宫的二楼。我有时有空,也过去看他跟别人下带赌的棋,五块钱一盘。我也跟他下过一次。原本他是不屑于跟我下的,但碍于我的一再坚持,他就跟我下了那盘。意气风发的我,抱着“金边银角草肚皮”的伟大真理,一路落子,四面占角抢边绞杀。结果到最后,该收官了,他却弃子不下了。我说为啥啊,棋都还没走完呢。他就指着棋盘说,你已经输了。见我不解,他就讲解道,你虽然占尽了四个角,还抢了一些边,但都被我的子给压得很低,而我的棋子则四面围合,在中间形成了很大的一个草肚皮,在这中间你的棋是一块都活不了的。我定睛一看,这才恍然大悟,但又不甘心失败,心想中间那块地那么空,凭我的棋力咋会活不了子呢。于是,我就下,他笑了笑就跟子,到最后果然正如他所言,让我佩服得不行。他走后,三四年来,我也时常有空时去那个棋园,五毛钱一杯的花茶泡起,坐在陈旧的竹椅小方桌中,围起看别人老僧入定般对弈,有时也和棋园里一些水平差不多且不相识的茶客下几盘。那些年里,我也专门去新华书店,先后买过几本诸如《围棋快速入门》、《对杀》、《官子》一类的书,从中学到不少术语与技法。
到了二十一岁末,我去了一家新开的计算机录入中心上班。虽然我随时把围棋置于案头,但由于任务重、收入低,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是把围棋给渐渐淡忘下来了。偶尔也和来找我玩的好朋友下一下,但由于他们大多是生手,故而要不了多久就索然无味了。
再下围棋,是二十四岁吧。那时,我已在另一家开在街面上的电脑公司上班,工资不算高,但比较稳定。那个年月,不要说没有互联网,就连“瘟倒死”中文系统(Windows)都还不咋普遍。我在一个偶然时候,不知从哪里用软盘拷到一个围棋游戏,没事就在工作台上黑白屏幕的286电脑上玩。由于经常在工余或晚上下几盘,所以又算是我围棋生涯的连续。因为是和电脑下,且不用啪地落子和拾棋,下起来就快,也不用次次都去认真思考,反正输了点下鼠标就又可以重来。故而,虽然下了不少回,但却没有什么记忆。
现在,互联网时代了,只要一上网挂上QQ,随时都可以点开菜单上的QQ游戏玩几把围棋。虽然也是在电脑上下,但对方都是真人,而且都想得分升级,所以我就认真得多。不过,毕竟放下太多年,又没加强学习,故而总是输多赢少。虽是如此,我却还是乐于将下围棋作为写作之余的娱戏。
有时回想起来,这还是要算一种旧日的情结吧,不只出于它所能带给人的自由与品味。虽然早已记不清那个教我下棋的犯人的面容,虽然早已和那个高中时的班长失去了联系,虽然那个棋坛高手的堂兄早已在二十年前的一场车祸中遇难,虽然当初少年宫二楼的那个棋园早已不复存在,虽然当下的网络世界无尽喧嚣而又苍白,但与围棋结缘的日子,却无比真实地记录下了,那些伴我成长与纠结的岁月。将一个个陈旧故事的片断,串成了一部几近完整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