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 无从逃避
标签:
原创文化 |
分类: 行云流水 |
(白衣书生之父(右二)在四川省罗江县老家小镇与亲戚们在一起)
(图/原创
(此文于2010年6月2被中国作家网刊载)
父亲老了,已经老得走不动了。可七十八岁的他,却总是不甘寂寞,即便是腰里挂着导尿袋,或是刚去医院没有住上几天,就又会在医院与家所在的大院之间慢慢地晃荡。他内心的恐惧,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大院里住的那些与他同样的“老革命”们,早已东一个西一个地去了一半还多。我的内心对他充满了同情与怜悯,尤其是在他寡言无助与不吵闹的时候。他们那批“老革命”,绝大多数都在建国前后当过兵而后干上警察的,为了红色政权的建立与稳固付出了一生的青春以及被几近忽视掉了的健康。然而今天,他老了,他们老了。可怜的老人们,曾经一度义薄云天、叱咤风云的汉子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如今那点不高的退休金,除了生活就是被病痛盘剥,还要被一些浮夸了不知多少倍所谓功效的保健品尽情榨去。真不知道那些拥有强大口舌如簧宣传攻势的商人们,知不知道他们所昧着良心肆意欺榨的这些老人们,都曾经是共和国无畏的勇士?
父亲不只一次地说,活一年算一年,活一天算一天的话,也不只一次地对自己的后事作下安排。作为一个城市里的老人,最怕的还是医院,所以年迈多病的他,往往在家病得不成样子了,实在熬不下去了才会并不心甘情愿地答应去住院。在他们眼里,多少老人就因为某次的住院就再也没有活着回来。所以,这些老人面对死亡的恐惧,就像一种极厉害的传染病,在他们的群落里往复地传播。
城市里的老人,是极容易被高频率、快节奏生活的人们所忽视的。要是脾气不大好的,有时就连自己的子女也不会常见到。老了,这是无从逃避的事实。坏脾气,也只会像一把刀子,一遍遍去刺伤子女们的心而不自知,直至他们开始无奈地逃避。
母亲也老了,与父亲同龄。我曾在照片上见过她年轻时是个丰腴的女人,而今却也变得清瘦。来这个城市生活了三十年,她那一口除了家人能懂的方言一点都没有改变,以至于在面对一些邻里,或是有朋友打电话过来她接着了时,我们只好笑着说,母亲是家里唯一讲得一口好“外语”的人。母亲虽然老了,也瘦了,但身体健康状况较之父亲还是很不错的。在父亲隔三茬五地生病的日子,全仗着母亲服伺。虽然医院与家所在的大院只有一墙之隔,但一天往复下来,时间也就悄然耗尽。
我们无法去强求母亲对父亲的服伺能够达到某种高级别的护理。事实上,很多时候她是不情愿的,父亲的坏脾气一发起火来能把人逼到三丈开外。有次,我下班后去医院,就见到母亲躲在病房门外不敢进去,再一进去就见到他躺在床上,面对空荡荡的床前嘴里正大骂着医生。我一听就急了,好不容易制止住他,给他讲了不少道理和利害关系,随后又去找值班医生作了询问并道了歉,护士给他打了一针,第二天烧就退掉了。我对他所讲的那些利害关系中,就援引了一件发生在两三年前惊爆网络的五百万天价医疗费官司,和一件就发生在身边朋友身上的医疗事故官司的案例。
作为父母那辈人,婚姻就是一起凑合过日子,少有发现有着几多爱情的影迹。虽然不乏吵闹,但由于彼此观念的极其传统和女子们的强力干涉,能像现在的年轻人那样离得了婚的没几个,更何况人老了都需要有个伴好互相照顾呢?往往想着老一辈的婚姻,我心里就极复杂,极矛盾,真不知道该替他们难过还是高兴!
看见父母那无从隐匿的苍老,我就似乎见到自己以后老了的样子。好在他们好歹还互相有个伴,而我该怎么办呢?是找爱还是找伴?原来,执著与放弃,居然令人如此茫然与疑惑。
或许,终有一天,我也会像这些老人们一样,看到死亡的真切临近而百般恐惧。或许,我还会双手战栗个不停,再也无法握住手中的笔,而让“写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的话成为一时的妄语。
或许,苍老无比逃避,唯有释然才是最为温暖的烛灯。无论于父辈,还是我等。
(白衣书生姐弟和母亲在四川省罗江县老家小镇省亲)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