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老百姓，尤其是乡下农民，对报社记者还是很敬畏的。黄浜和张况自报家门，袁院长又那么一说，时态马上平息下来。

“他是老汪的弟弟汪德平。这两位老人家是老汪的父母，他们是今天早晨从农村赶到的。其余的是我娘家的人，我的儿子可能晚一会儿就到，他一早乘飞机从北京赶回，到场的时间不好确定，我们就不等他了。”局长夫人刘明珍说，“德平，坐下来听他们咋个说嘛。老汪咋个死的，他们总要有个交代！”

“刘老师这样说就好了。”袁明德说，“现在我们请当值的梅医生来给大家介绍情况。”

梅医生刚才挨了打，脸上和额头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还有未擦干净的血迹。但他知道他不能还手，也不能生气离开。他只有揩掉嘴角的血，一肚子的委屈等在那里。听院长叫他介绍情况，他才站起来说：

“我是昨天抢救汪局长的副主任医生梅德亨，昨天下午是我在急救中心值班。汪局长在三点十分跌跌拌拌地跑进来，便倒在急救中心值班护士工作台前，并急呼‘医生救我！’前台值班的护士小李惊叫起来：‘有人昏倒了，快来抢救啊！’我听到呼叫声立即冲出来，叫护士推来移动担架，将病人抬上担架，向抢救室推去。途中病人对我断断续续地说：‘医生，救救我，我可能中毒了。’随后又说，‘我是市质检局局长汪德和，请通知我们局里及我家人。’汪局长当时已呼吸急促，说话困难。在推进手术室过程中，我还观察到汪局长口角出现白色泡沫，有点像药物中毒，而且汪局长自己也说是中毒，于是我决定了抢救措施：洗肠胃。这是抢救中毒病人唯一有效的措施。于是我们开始了对汪局长的抢救工作。但可惜的是，汪局长显然前来就医太迟，洗胃还刚开始，他就一阵急促地抽缩，很快断了气。灌肠胃的液体根本灌不进去了。此时正是三点半，离汪局长到我们抢救中心只有20分钟。不得已，我们宣布汪局长抢救不及身亡。”

“这一切都是你们说的，有啥证据啊？”汪德平又激动的站起来吼道，“我哥是自己来就医的，表明他患病并不严重，哪有自己跑到医院来，那么快就死的？！”

“这是你们昨天下午告诉我的，老汪是自己前来就医的，不是你们的救护车接来的。”刘明珍说，“刚才德平问得对，老汪是自己来的，你们是不是拖延了抢救时间，为啥那么快就死了？口说无凭，得拿出证据来！”

“证据当然有。”袁明德院长接过话说道，“这两位是当班护士，他们有值班记录。小李、小张，你们把值班记录展示一下。”

一个护士把值班记录向众人展示后，另一个护士念那记录：“十月二十一日下午三点十分，病人闯入值班护士台前，突然倒地；三点十二分，梅得亨医生和急救中心护士推着移动担架赶到。这是前台值班记录，另一本是抢救室记录：三点十五分，病人被推进急救室；三点十七分，梅医生检查病人病情，并倾听病人说话，但言语含混不清。三点二十分，梅医生宣布采取灌肠抢救，叫护士准备灌肠洗胃水；三点二十五分，一切准备就绪，开始灌肠；三点二十六分，病人开始抽筋，牙关紧闭，灌肠无法进行；三点二十八分，撬开嘴灌水，水倒流，如此数次不成功。病人开始大口喘气，然后抽缩。三点三十分，病人停止呼吸，梅医生吩咐电击抢救。数次电击不成功，三点三十一分，梅医生宣布病人死亡。”

“你们这个值班记录是过后搞来蒙人的吧！”坐在刘明珍旁边的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冷笑道，“我妹妹过度伤心思维不清，我们这些人可是清醒的。你们那记录记得可详细啊！一分一秒都没有漏过，这像在抢病人吗，好像在会议室开会，专门有一个秘书在做记录！”

“你是刘老师的姐姐吧。”袁院长说道，“您可能不是医疗系统的人，不了解我们行业的情况。我们医院，尤其是急救中心和外科手术室，医院明令要详细记录治疗过程。这是医学研究的第一手资料，怎么会是搞来蒙人的呢？此外，近几年来‘医闹’事件频发，我们得更加小心，院领导还经常检查各单位的治疗记录是否清楚。”

“这样说来，你们这是专门为防医闹而准备的啰！？”那位刘大姐以嘲讽的口吻说道，“你们是不是作为技术资料我们不管，那是你们的事，但我们不认那个账！”

“对，我们不认你们那个记录的账！”汪德平附和道。

“好了，你们不信情有可原。”袁明德说，“我们还有证据说明护士的值班记录是完全符合事实的。汪局长去世后我们第一个通知刘老师，然后才通知质检局。刘老师是昨天下午四点钟赶到我们医院的吧，离汪局长去世只有半个小时，在你的手机上有来电的时间显示。我们通知你的时间，与刚才护士的记录是吻合的。现在的关键是汪局长来医院的时间，如果这个时间与护士记录的一致，就说明我们的记录无误！我们有让你们信服的证据，因为我们的急救中心前台和抢救室都安装了监控录像，我们可以调出来放给大家看！”

“那就放给我们看嘛，何必念那个鬼都不信的记录！”汪德平喊道。

“我们马上就放给你们看！”袁院长说，“我已叫秘书调录像去了，很快就会拿来。”

袁明德的话刚说完，秘书就拿着录像来到会议室。正准备放录像，一个人突然大哭着冲进来，后面来跟着几个人，又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