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人俗事4，钟飞打抱不平惹怒王老师

     我和钟飞都喜欢古典小说，尤其是剑侠小说，因此也喜欢语文老师。从小学升到初中后，语文课变成《文学》和《汉语》两门课。《汉语》学习语法，主要是古汉语语法；《文学》则是学习经典文章，其中有许多古典文学名著选读，很厚一本书，让我们如获至宝，特别喜欢这门课，因而也喜欢这门课的主讲老师。

   《文学》课的主讲老师姓王，名洛明，是个约三十岁的男青年。瘦高个，常穿一件巴茅色的长风衣，操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看起来很帅气。据说王老师没有上过大学，是自学成才，更让我们佩服。王老师平时不苟言笑，让人觉得是个很严肃的人。他给我们上第一节课时，开口第一句话是：“都不很熟悉，叫我王老师好了。”接着就开始讲课，大多数同学都不知道他的第一句话是在介绍自己。但是王老师讲起课来却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妙语连珠。在王老师的讲解下，文学课成了一门欣赏课，同学们往往沉迷在他的思路、他的情绪之中。王老师的不仅知识丰富 ，而且 口才绝对一流！

     全校师生对王洛明老师的讲课和口才都赞口不绝。后来出了一本为国庆十周年献礼的名小说《林海雪原》，要在全校师生中宣讲这本小说，学校领导选中了王洛明老师。他在全校师生面前充分展示了他的口才和演讲水平。我记得在宣讲过程中，他没有看过一次书，在介绍完该小说的故事情节，作者简历，写作特点，并与《水浒传》、《三国演义》进行比较后，王老师像演独脚戏，也像说单口相声一样，表演了“舌战小炉匠”的情节。他一个人饰演杨子荣、座山雕、小炉匠三人，惟妙惟肖，直到后来他用手比八字对小炉匠说：“我代表党和人民枪毙你！”接着“啪啪”模拟枪声后，突然停下，全场师生沉静好一阵才清醒过来，然后报以雷鸣般的掌声。我和钟飞正是在王老师的这次宣讲后，看了第一本现代小说《林海雪原》。在此以前，我们是只看古典小说的。

据说王老师还喜欢写诗歌，曾有诗选入在省里出版的DYJ诗选中。他尽管没有大学文凭，但讲课的水平和效果得到公认，在临江寺中学语文教研室站稳了脚跟，并一直担任我们班的文学课。58年临江寺中学办起高中，到六零年我们升入高中后，文学和汉语又合并成《语文》一门课，还是王洛明老师担任我们的语文课老师。

     在我们的印象中，王老师是一个文静的人，一般不会批评学生，更不会发脾气。但他不是不会发脾气，而是发脾气有点特殊。在一年级第一学期时，他就在我们班上发了脾气，许多同学感到莫名其妙，但我知道那是在不点名地批评钟飞。他在课堂上很生气地用四川话说：“有人在同学中充老辈子。在同学中讲什么‘老辈子’？！啥子耢不起，我说你是啥子耢不起，耢不起就跟我搁到！”（耢，是四川方言借用字，表扛在肩上的意思。笔者注）见王老师发这么大的脾气，许多同学都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发生了啥子事。不过，王老师说了这几句后就恢复常态，津津有味地开始讲他的课。

     钟飞啥事惹怒了王老师？钟飞在哪个同学面前充老辈子？这个事情我很清楚。那时我们一个班的同学年龄相差较大，像我们这样七岁读书到初中的是一部分，还有不少年龄大的，尤其是还有读所谓“翻身书”的学生，即指解放后一些没读过书的青少年被招进学校读书。如果不是翻身得解放，他们是不可能读书的。读翻身书的学生大多在小学毕业后就没有再读书了，也有少数年龄小一点考上初中，如我们班的钟明芳，就算读翻身书学生的佼佼者。我不知道她的真正年龄，但那时她明显已长大成人，是坐在最后一排的大姑娘，而且人长得也漂亮，是班上的学习委员，老师们都很喜欢她。她和钟飞来自一个村子，按辈分，钟飞是钟明芳的叔叔，即老辈子。钟飞为何要在钟明芳面前充老辈子，并惹怒王洛明老师呢？钟飞曾告诉我，他要为班上同学打抱不平。

     钟明芳学习努力，学习成绩也好，像个大姐姐一样受到同学的尊重，老师们都喜欢她。最明显的是我们的王洛明老师，典型的表现是，他上课抽同学答问时，几乎毫不例外地点钟明芳。久而久之，这种习惯就让同学们有点嫉妒，后来发展为嘲弄，觉得王老师太偏爱钟明芳了，为啥就不给其他同学多一点机会？！当然还有比较难听的议论，说王老师没有结婚，喜欢上钟明芳等。钟飞听到这个消息后说：“不要乱说我的侄女。你们认为王老师偏爱她，这个事情由我出马。我们不好去说老师，但是可以说说同学。钟明芳是我的侄女，我是她的老辈子，我去说她几句没关系，这种大家不满的现象很快就会消失。”

钟飞后来告诉我他去找钟明芳的情况：他找到钟明芳说：“明芳啊，老辈子要说你几句哈，你不觉得在课堂上王老师只抽你回答问题难堪吗？！要想办法少让王老师老在课堂上点你回答问题，要不然同学们议论起来就不好听哦！”

“我有啥办法呢，他要点我的名，我能堵住他的嘴？”钟明芳说。

“我的好侄女，我把话说到这里，你自己好好考虑咋办吧。反正老辈子不会整你，完全是为你好！”钟飞说。

     钟明芳毕竟是个大姑娘，很快体会到钟飞那些话隐含的意思，于是悄悄去找王洛明老师，请求他上课时不要经常点名要她回答问题。王老师情急之下追问原因，钟明芳不得已说出钟飞的话。至于钟明芳向王老师说些啥，怎么说的，我们不知道，只知道王老师得知后十分生气，在课堂上发气不点名地骂钟飞。但从此以后，王老师在课堂上很少抽钟明芳回答问题，同学们都认为是钟飞敢出头，为同学们打抱不平，值得赞赏。后来有同学竟然给钟飞取个绰号：“耢不起”、“搁到起”。

     那堂课后钟飞和我私下说到这事，问我该不该去向王老师道歉，他拿不定主意。

  “我觉得没有必要。”我说，“我想，王老师不会那么小气，他不会怪罪你的。我认为王老师这次做事有点欠考虑，过后他自己会明白的。你去跟他道歉，会再次惹怒他。何况，他在课堂上又没有点你的名，你何必去抓屎敷脸？！”

  “你龟儿子真是乌龟有肉在肚皮头啊！”钟飞说，“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