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届之恋,45,战天斗地
(2018-10-27 12:5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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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军垦农场老五届的故事 |
来到军垦农场,一切都很新鲜。那时解放军已取消军衔,但是连队里有一个唯一保留军衔称号的军人,他就是“上士”,据说是从军衔制保留下来的。最初她们不理解这个“上士”是啥意思,以为叫“上市”。因为这个解放军很特殊,上街买东西是他的职责,连队食堂购物都由他负责,有点像采购;学生们寄信都交给他,由他把信带到街上的邮局寄出,同时带回连队所有人员的来信。所以,这个“上士”或“上市”是学生连的大学生们对关心、最熟悉的人。上士从街上回来,一大群女大学生都围上去,问有没有自己的信。其中最积极的算吴庆兰了,因为她和她的男朋友刘贵仁来往信很频繁,一般学生只有稀少的家书来往。
军垦,让大学生们得到锻炼,或者说得到改造。像何慧这样来自大城市的女大学生,过劳动关很重要,但并非过不了;像张丽蓉、吴庆兰等来自农村的大学生,农业劳动对她们就不算一回事。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难过的关,就是与世隔绝的封闭感。平时是不准离开营房的,节假日最难熬,尤其是1969年春节,她们是第一次春节期间没能和家人团聚。有没有啥可消遣的,于是何慧带头,用纸片画扑克牌,玩争上游消磨时光。
收到家书,尤其是情人的来信,可以说是唯一与外界联通的渠道。吴庆兰很得意,因为她的情人、老实巴交的刘贵仁,却是个写作高手,用他那支笔,弥补他口头表达的欠缺。在最初的几个月里,吴庆兰特别得意,从上士手中接过刘贵仁的来信,总显示出让人羡慕的神色。
刘贵仁去军垦农场后,几乎每个星期都要给吴庆兰写一封信,她也回了好多信。她的确有点喜欢刘贵仁,不仅出身好,而且是个老实巴交的傻大个儿,一切都听她的。如果今后跟他在一起,可能会相处得很好。别看刘贵仁很内向,但他写起信来却显得文采飞扬。尤其是他最近写的一封描述他们军垦农场劳动的情况,可以说是一篇战天斗地的纪实文学。她已三次翻出那封信来看:
亲爱的琴兰:你好!
收到你的来信是我最高兴的时候。知道你们那里的情况,觉得比我们这里好多了。我们这几个学生连都在山坡上,周围是一片黄粘土。周围农民说这里:“天干一把刀,下雨一包糟。”天干时土块硬如铁,尖锐处如刀刃;下雨时一片烂泥,到处都是“硬头滑”。雨水浸湿的泥土变成烂泥,底层未浸湿的成为硬底,踩在上面特别滑,即所谓硬头滑也。
据说这样的土地粮食产量很低,但种生姜却很好。我们的任务就要在这片土地上种“战备姜”。那片地都是去年拖拉机翻犁过的,翻起的大土块排列得像黄色的波浪。我们得用锄头把这些大土块打碎,然后才能下种。由于土块太大,太硬,我们的手都打起血泡,血泡破后手掌血糊糊的,既难看,又疼痛。连长大喊“坚持就是胜利”的口号,说坚持几天,手上血泡变成老茧就好了。于是我们也高喊:“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然而在昨天,我们的手掌还没有变成老茧,又遭受到另外的考验:天空乌云密布,突然下起雨来。不仅把我们的衣服打湿,还让雨水浸入手掌上已破的血泡,觉得一阵阵的刺痛。另外一个考验是衣服被雨水淋湿,然后浸透到皮肤,让人感到又冷又不舒服。虽然已是三月份,但我们大多数都还穿着棉衣。棉衣被水浸透后,正如杜甫所言“布衾多年冷似铁”,难受极了。
要像革命军人一样,轻伤不下火线,怎会对一点雨水低头?!我们在连长带头下,坚持打土块的战斗,直到午饭号吹响。回到我们的营地后,我们脱下全身湿衣裤,把所有的干衣服都穿上御寒,因为没有替换的棉衣了。
午饭后休息了一段时间,上工号又吹响了。到工地继续敲打那些又硬又滑的大土块。土块外层已被雨水润湿,变成了硬头滑。雨还在下着,换上的干衣服又被雨水湿透。手痛已不再是问题,问题是冰冷的湿衣服穿在身上,感到寒气透骨。后来雨中渐渐夹雪,逐渐变为中雪,最后竟飘起鹅毛大雪。排长说,他们在这里多年,从来没有在三月份见过下雪,更不说如此大雪了!可是,连长并没有下令吹号收工,而是带头高喊口号:“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这是我们经受到的最严峻的战天斗地的考验,直到天黑收工,我们打着哆嗦回到营地。当我们脱下湿衣服钻进被窝里时,牙齿还在不由自主地“咯咯”敲打着“快板”。我们睡在床上爬不起来,也没有去吃晚饭。虽然这里都是男人,也不能不顾廉耻地光屁股去食堂啊!因为再没有干衣服可穿了。
晚上,炊事班的解放军战士给我们送来姜汤,还把饭菜送到我们床前,叫我们坐在床上,裹住被子吃晚饭。登时一股暖流流遍全身,不再感到冷了!
这种经历,你们可能不会有吧?!
又:第二天,也就是今天,许多同学感冒发烧了。我这个农民身板没有那么娇气,感冒咳嗽跟我无缘。连里宣布今天放假不上工,于是我有时间坐在床上给你写封长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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