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天被囚禁于大街小巷当中,看朋友们周旋于那些放得很开的女大学生之间,我几乎忘了当前的季节,以及当前的时辰。
我脑子里还铭刻着一个出生于青海的女子,她目前在京城就学。朋友说,她叫床的时候那么忘乎所以,而且一点也不做作。于是我就开始联想那个看似挺文静的女孩,叫床的时候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叫床的声音像尼康相机按快门的声音,还是像佳能相机按快门的声音。有人做过总结,按快门时发出的声音,佳能像婉约的江南女子叫床,尼康则像直爽的北方女人。青海属于西部地区,西部女子叫床的声音,符合哪个牌子的相机?
想起那个来自海拔3000米高处的女大学生,我就想起了青稞酒,想起麦子。一个在青海工作的朋友,每次回京都带一些地方特产,有一种酒,竟有金箔沉淀其中,据说是青稞酒中的极品,比茅台都贵重。当我把酒和酒中的金子一杯杯的喝到肚子里面,就觉得自己比以前贵重了许多。其实,也仅仅是自我感觉,在别人的眼里,我还是老样子。
我查过字典,青稞是大麦的一种,粒大,皮薄。虽喝过青稞酒,还没见过那酿酒的原料。忽然想起,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麦子了。我之所以怀念麦子,也与生活在网络里的一些诗人有关。尤其当我看到有个名叫阿坤的诗人在他的诗里配发了麦子和女人的图片,顿时让我欲火焚身。诗是好诗,可是,那麦子是大麦还是小麦?那地界是青藏高原还是别的地方?那个女子……我有点不好意思往下想了。
诗人在他的诗里把麦子已经写得纷纷扬扬,仿佛每一行文字都是一条麦穗。忽而,我们仍然看得出来,那家伙也是个离不开女人的男人,因为他委婉地把话题转向他的梦中情人:
我在远方,隐约听到
你妙曼的呼吸
──
阿坤《麦田里的姑娘》
诗人阿坤恐怕是个文质彬彬的诗人,他写诗的时候也经常显得文质彬彬,估计他的情诗主要是写给江南女子。用的相机乃是佳能品牌,真个稻子小麦,各有所爱。
在我印象当中,另一个诗人克楠长篇大论地写过一篇《麦子啊,麦子》,他在麦香当中说自己的时候欲语还休,“一晚上一晚上的胡思乱想,常常令自己脸红耳热。”说女人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据说女孩子成熟的时候并不是由身体显现,也是由气息传出来的,这种无限甜美的气息能使小伙们眼睛发亮,头脑发懵。”因何“脸红耳热”?因何“眼睛发亮”?这足以令我们会心一笑。
很巧,我刚刚又读一遍刘醒龙的小说《割麦插秧》,小说里透露了这样一个秘密:男人帮别的女人捆麦把子,是一种“微妙的信号。”阿坤和克楠这两个大男人,心里有了杂念,不去帮女人捆麦把子做点实事,而是拿出文化人的手段招蜂引蝶。难道这比帮女人捆麦把子效果更好?
第六指荒原,这个喝西北风长大的“一头搁浅的鲸”似已历尽沧桑。有些事体他没寻出答案,就在玩弄深沉之际,抖落出来许多疑惑。在他眼里,麦子仿佛与他无关,而他经常眺望着麦子在荒原上留下的痕迹若有所思。他可能还以为,诗人不用干庄稼活,也能过日子了。他的世界,有过这样的情形:
我们都确知风暴来临的讯息
在暴雨的前夜最后一次关闭了窗户
我们以待死的疯狂做爱
用所有明确的动词与昵称彼此把对方
在喘息中交给迷乱的形容
── 第六指荒原《鲸向海》
女人,幽灵一般潜伏于诗人的阴暗心理,无论多么疯狂地迎合,其实也是一种道具。诗人在喘息中,几乎忘了世上有一种植物名叫麦子,专心致志地把其固体的诗性与德行,寄托于远方的空茫,并为此孤独地狰狞着,困兽一般。
最可怜的当然是我这种人,经常吃面食,还喝过青稞酒,几乎忘了世上还有麦子。可见我的心里长满了草,不是麦子。而且我还喜欢把最钟爱的东西置于心的远处,任其风剥雨淋,而以对其悄悄的思念抚养自己。我甚至故意把自己放在井里,然后坐井观天。自己如此不伦不类:不是农民,又不会去冒充文化人,哪怕做个流氓都不称职。
我再次想起了那个叫起床来不要命的大二女生,一样也把麦子当作主食,写诗的方式却更有人情味。人类的行为艺术,不仅比语言生动,也比语言深刻。比如阿坤在他的诗和图片里,那个“麦田里的姑娘”如果一丝不挂地抱着一捆麦子;比如克楠,当他的“诗经女人”突现他的眼前,羞答答地想把他的手当成裙子;比如刘醒龙小说里的吕大能,当他裸着身子帮女人捆麦把子;比如第六指荒原……人的多面性,就像人是杂食动物,不仅需要麦子,稻子,玉米或高粱皆可充饥。
男人,只有写诗的时候才能突出自己的诗性。他们往往习惯于美化某些情绪,然后自欺欺人。所谓诗意女子,这个女人不一定也会写诗,因为女人本身就充满了诗情画意,无论与麦子在一起,与文字在一起,还是与男人在一起,都会诗意盎然。适当的女子,哪怕深情地让长发在风里飘呵飘,或者走着猫步,善良地回眸一笑,就是一首活生生的诗了。在这麦收时节,诗性男人与诗意女子,都真实得能让人听见声音,真实得无法不令人刮目相看──无论在语言上还是在行为上。
也有个别的女人,心事或已被醋泡酸,却又怪葡萄酸。就像某些男人,偶尔被酒所伤,只好郁闷地说一些风凉话。
2008-06-11-卧夫制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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