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被美丽的女人惊醒之后
亲爱的
我将停在那个时刻里
只有你可以辨认出它来
那时的风景开始后退
那时的叶片重归静止
那时的你突然就落下了眼泪
──雁无伤《吻》
其实,我是一个贪睡的人。即使没有睡意,我也喜欢闭目养神,直至酣然入梦。
可我躺在芳草地上,总被一些美丽的女人惊醒,尽管她们不是名人。她们的美丽并不仅仅是那耐读的面貌,最重要的乃是她们组合的句子,竟是一行行过目难忘的诗,让她们更加楚楚动人,简直就是上帝派往人间的天使。
太阳早就倾斜,斜到一个不能被注视的角落
那一串串零散的密码,谁也无法破译这漫天的星辰
究竟是谁犯下的错
──红茶《又到黄昏》
“谁也无法破译这漫天的星辰”,是谁犯下的错?显然,美丽的女人写诗的时候,犯下的一个美丽的错误,反而让固体的世界更精彩更神秘了──导致我们几乎没有理由不去感谢诗歌。
我一直觉得,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应该是最能让人心惊肉跳、最能让人忘乎所以、最能让人死去活来的尤物。如果触手可及,行之有效,那你就是专职的神仙了。如果美丽的女人一边写诗,一边让自己的生存状态苍凉一点,我们也许不仅心疼,而且更宠爱了。我喜欢那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看似历尽苍桑,且又怀才不遇,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充满诗情画意,让人在她面前坐立不安的纯情女子。
风妞妞几乎就是这样的人,而且喝酒不醉,问心无愧。她与香港同时回归之后,鬼迷心窍地穿行于古老的汉字之间,所挽救的或者是晶莹的雨露,或者是灵动的花瓣。她曾经抚摸过我的脸,那种美丽的感觉,仿佛读她的诗:
一定是
昨夜的一场雨
花瓣
才落了一地
可能还有风
再把她们卷起
──风妞妞《什么时候才是最美》
诗歌,如果写在女人的身体上或笑容里,这样的女人必是风情万种。因为我们一定能真实地感受到,始于女人的灵魂,有股内在的韵味一定能把我们一次一次浸染,那是多么令人热血沸腾的景象呵!可以切身体验梦幻里的东西,那是经常让我们可望不可及的事情。我们不可能拥有太多,否则,就会激动得泪流满面。况且,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诗歌的意境,就如凡是成行的东西,并非都能把我们痒得抓耳挠腮。某些女人的诗,乃是一种春药,或者甜蜜的毒药。我就总想躺在会写诗的女人怀里,好好地哭一场,哪怕不做爱也行,我一边哭一边说:我好想你……直到我睡着了,做一个也许与此无关的梦。当我醒来,发现我想念的人仍在身边,我就幸福地闭上眼睛继续做梦──哪怕我就这样慢慢死去。
偶尔,我也只是想想而巳。当女人把诗歌拧成危险的绳子,再把绳子系成一个又一个美丽的圈套,套在别人(尤其男人)的脖子上,男人一旦误入其中,离死基本就不远了。天空的一部分,以固体的方式压在我们的肩上。当又一个春天到来,总会柳絮飞杨。我在某种律动当中,一边走下坡路,一边还要伸伸懒腰。女人若隐若现、若远若近,远远没有诗歌具体。
你贫穷过吗?
你因为贫穷而早早辍学了吗?
最爱你的人离你远去了吗?
你打过工受过歧视吗?
你为弟弟妹妹挣过学费吗?
你在农村呆过吗?
你吃过槐树花吗?
本来我还纳闷为何问我这些,后来我才知道对方是在痛说革命家史,顿时把我吓了一跳。有些东西明明比诗歌重要,也比女人重要。我觉得我应该去拾废品,我觉得我应该去割猪草。我觉得我应该吃一顿槐树花,据说那东西猪都不吃。
比如让一个幻影在我手里
多出一只耳朵 但不是多余的
他能听到一个女人在自己潮湿的
行为里坠落的响声
──夭夭《整整一天都在下雨》
经常把我惊醒的不仅仅是美丽的女人以及她们的诗歌,也包括钱。我被惊醒的部位不仅是性,也包括梦,这些致命的东西总是让我心事重重。可是,当我很有钱的时候,我担心我很有可能不知不觉地远离诗歌,远离那些曾经的寄托。读诗与做梦,似乎不是有钱人喜欢做的工作。但愿那些会写诗的女人通通死光,让我能在有生之年为其痛哭一场。然后擦掉眼泪,一心一意去种稻子。
听说诗人做腻了
都去种稻子
所以此时没有笔墨也罢
没有刀剑也罢
却不能没有一声鸟鸣
──茧衣《小杜的赤壁》
如今还有谁在写诗?谁在读诗?显然,这又是一个不热门的话题。诗歌几乎没有多少气力调整人的精神生活秩序,更没有力气提高人的物质生活质量。在爱情面前,诗歌只是雨后的彩虹,每当爱情遭遇物质,诗歌便被彻底瓦解──因为物质实在太坚硬了。何况,诗歌只是一种气体。
当然,气体也是一种存在。
有些枝旁末节的新绿
需要蓦然回首你才会发现
还有那些花儿
兀自在你家墙角不声不响
──易水伊人《余香》
无可否认,某些红男绿女通过诗歌这一形式揭发自己的时候,无论失恋还是热恋,无论为了忘却还是怀念,无论欢欢喜喜地指点江山还是悲悲戚戚地欲生欲死,诗人其实基本都在重复陈旧的情绪──无论公共的情绪还是个人的所思所想──无论在客观上还是在主观上。
诗人,尤其女性诗人,更多的时候只能依靠自己珍惜或爱护自己了,即使你委婉地告诉别人,“虚构的美也是一种真实”,又能怎么样呢?
你看那夕阳下的背景,
本来没有那么红,
一定是有人涂了又涂,
亲爱的,
有时候,
虚构的美也是一种真实。
──吾情吾意《日记》
有人说,诗歌总是让人一头雾水。我也曾经怀疑诗人是否生活在真空里,其实,那是一种误区。诗歌不仅记录了人的一种情绪,也记录了生命的某一行进过程,包括诗人的梦:
她把蛇扔在地上
摔成两段
然后坐上一辆马车
走了
──小莲《蛇》
夏果果,一个总是想方设法让自己的悲伤有迹可寻的人,一个也许对自己并不怎么友好的人,她的一首总共只有两行的《疲惫》“和你在一起/阉了我的心脏”简直惨不忍睹。诗人若是可以摆脱传统伦理观念的监视该有多好,把所有的诗稿放飞于大风里,然后,诗人和风一起奔跑。或把诗稿铺满整个雨季,诗人躺在上面,让泪和雨同时把诗人和诗浸湿。
女人的唇不能停止蠕动
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诡异的巨蚁铺天盖地地忧悒
每一寸脉络肌里
都潜伏着一种死亡
──夏果果《绝杀》
夜晚,差不多是诗人的思绪最昌盛的时刻,美丽的女人也是这样。她们或许多么强烈地渴望一种拥抱,渴望一种雄浑。然而,人的种种渴望无论白天还是黑夜,经常都会显得过于奢侈。尽管如此,并不影响诗人以另外的方式安慰自己。
抱紧自己
一点点沉到黑夜当中去
你便会悄然拾起乌黑的眼眸
穿透夜的静谧
──天涯衰草《夜真的深了》
女人的境遇,女人的心事,对于别人也许一无所知。其实,女人很在意自己以怎样的肢势,才能让旁观者赏心悦目。可是一不小心,以为另外的地方被别人发觉了。然而,女人的心事,又是那般旖旎:
你说吃枣儿
一定要听着这首歌
我一边吃
一边听
一颗枣儿一颗心呀
──寒日99《大红枣儿甜又香》
天气忽冷忽热,人的体温也是这样,诗人亦是如此。美丽的女人在迷惘与游弋中,根本不想节省自己的呼吸,只为了让自己的灵魂完成一种升华。
我颤抖着在旷野里,
呼喊自己的灵魂,
只是为了我那冰冷的尸体
再一次的融化
──伊人在岸《我是一个幽灵》
每当我在混沌当中被这些美丽的女人惊醒,我都难以克制自己的无限深情。我是那么责无旁贷地热爱她们,而且这种爱的表达方式最适合我们躲到不远不近的地方冷落她们。因为她们是雪,捧在手里似将消融,离得太远又难以品味那隽永的姿容。
可惜她们是雪。
如果她们都是鸟儿该有多好,因为鸟儿的一生,总是那么美丽,甚至可以关在笼子里面,尽管看不到飞翔的姿势,但是她们蹦蹦跳跳的样子同样赏心悦目。而且她们无论是哭是笑,都可以当歌来听。
女人的诗,如果不能让男人觉得水深火热。女人还是女人。当然,如果女人的容貌不能诱使男人想入非非,女人也是女人。只是,男人不如到赌场去试试运气了,让女人不慌不忙地从垄上走过,然后遇到野生动物。
(文中所引用的诗歌,皆为活跃于新浪或西陆的诗女的作品)
(待续)
完稿于2008-05-07-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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