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6点半被闹钟叫醒，与老张共骑一辆自行车赶至火车站。在出站口，叶子几乎被行李埋没。重量与价值成正比，三个南京云锦价值三千块，一路上我叮嘱老张“千万别摔了，有钱没处买去。”

    叶子是我高中好友，研三学生，冷门专业气象学。无论是研究生还是本科生，毕业时都摆脱不了没头苍蝇的状态。叶子报考了国家公务员考试，留意校园招聘信息，还托关系打算走个后门，无不希望自己寒窗苦读十数载，能有个好归宿。那三块“价值不菲”的云锦就是贿赂品，虽然花费不菲但她知道，这些都是小钱，要想进得去后门，大钱还在后面。

   “你说，咱们怎么就没这么个人给运作运作？”老张看着叶子梳妆打扮以期给一会儿要见的某局长留个好印象时，忍不住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我很想说，“这东西有好也有坏，如果你不好好表现，进去了也白搭。”“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有莫强求”“有能耐的人，根本不需要人运作。”诸如此类自强自立自信的话，但我脱口而出的是：“谁说不是呢？唉！”

    以上简短的对话，很是让我如鲠在喉了一个早上。朋友是用来陷害的，同学是拿来羡慕嫉妒恨的。同学，特别是多年不见的同学，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或是说者有心，听者有意，总之不是你插他一刀，就是他插你一刀，且必定刀刀致命。

    前两天，老张的高中同学聚会，约定各自携带家眷出席。还好我稍加注意了些形象，其他两位姑娘得体大方，虽然一再声称是临时通知的。男人在饭桌上忆往昔峥嵘岁月的时候不多，顾左右而言他人的时候不少。什么谁谁在香港驻港部队啦，谁谁老爸升为省里领导现在全家移民北京月入两万啦，某某上海交大毕业回衡水老家移动上班，那个当年的大笨蛋居然当老师啦，谁谁在西藏做公务员有钱没处花啦……公务员、垄断行业国企、教师，是大家讨论的对象，也是忍不住让人泛酸水的对象。

    同学聚会上，男人最喜欢明里暗里较劲，挣钱够不够多、事业够不够大、面子够不够足，却每每自损三千——总有人于无声处响惊雷。女人也爱比较，首先是衣着装扮，女人生活是否安逸幸福，气色最能反映问题。然后是挣钱够不够多、单位福利够不够好。但这些都不是至关重要的，在女人的世界里，人再天姿国色、衣服再LV、挣钱再多，都比不上有男人来爱这个关键性要素来得让所有女人嫉妒。自然，聚会上，女人拼杀最多的还是男人，老公挣钱多不多、事业够不够大、面子够不够足，老公好我就更好。

    无论男人女人的同学会，都有一个共同点：爱拿自己的短处去比他人的长处，于是同学会往往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所有人都想见见老同学，叙叙旧情，摆脱世俗钱权的肮脏缠绕，等见面后发现，当年那个学习远不如我的家伙居然抽着比我贵一个档次的烟，在可预见的未来比我过得好。一时各种情绪让人分裂成愤怒小青年、十万个如果。。

    同学阿冲毅然辞去石家庄的工作，到北京谋求发展的原因就是发现同学都比自己混得好。我仍记得饭桌上，当年开朗活泼、无忧无虑的大男孩不见踪影，在一堆意气风发的同学们面前沉默寡言，他悄悄对我说“大家都混得很不赖嘛。”言语间百般失落。

    我们还年轻，人生赛道还很长，头两圈有人领先并不稀奇，关键要有后劲，我看好你，你将来绝对错不了。这段话是我经常扮知心姐姐安慰男同学的，虽然话有道理，但你不得不承认，成功这玩意儿是稀缺品，特别是在这个拥挤的、世故的世界，跑第一名的除了要有一副天生的好身体、后生的一双好鞋、贵人的一个好教练，有时候还要跟教练搞点潜规则。成功并不容易。

    大概只有听说一些让人惋惜的消息才能让聒噪骚动的心明净一会儿。前不久，中学同学宁宁得了癌症，25岁，与相恋9年的男友领证后去医院检查时发现的。婚礼在化疗一个月后举行，假发套遮挡住掉光头发的年轻头颅，却遮不住面前的哀伤。得知消息时，我眼前不停闪现那个笑声爽利的女孩，当年的她明媚耀眼，一如当年的你我。

    跑不跑得了第一名并不是最重要的，跑完全程才是重点。可惜，我们忙碌的身心也只是在这样的信息下稍作停顿，很快又奔赴前程，乘兴去参加同学聚会，然后羡慕嫉妒恨，然后败兴回家，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