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属虎，今年周岁49；母亲属龙，周岁47。如果按照属相相冲的说法，父母的属相实在是不匹配：“龙争虎斗”听上去远比“鸡犬不宁”要严重得多，于是至今我也不知道在父母的那个年代，他们是如何忽略不计属相相克，并最终走进婚姻殿堂。

    开春后，母亲来石复查，她念叨要在自家院子里起几块砖，开辟一块菜地，夏天种点黄瓜、茄子、西红柿、丝瓜。“你爸说种那些没用，他不想给我起砖。”妈妈想在院里种菜的念头，在举家搬到门脸住之后就随着每年的春暖花开而萌芽，但每次都销声匿迹在日渐忙碌的生活中，直到几年前母亲被诊断出慢性病、逐渐处于休息状态后，种菜的想法又开始破土并逐年茁壮。母亲说，她已经托姑姑的儿媳妇栽了两棵石榴树，准备天气暖和了就移到院子里，“我还想种棵香椿树呢，你爸不喜欢这些。”

    母亲与父亲的分歧远不止自家院子里的瓜果蔬菜，印象中他们只能算得上相敬如宾。父亲性格强势，是个十足的大男子主义，在家里要求绝对的权威和话语权，用我妈的话讲“家里的户主嘛”。母亲则温柔贤惠的多，大多时候从不与脾气大的父亲争执，唯一一次当着我和弟弟反驳父亲，也只不过带着哭腔说了句“谁招惹你了，一家子都不对了。”说完就回屋看电视。所以，看见相亲节目里女嘉宾说讨厌大男子主义的男生，我就想起臭脾气的父亲与温柔的母亲。

    母亲喜欢打扮，每年都烫发，爱穿素净的衣服，喜欢买衣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看见她躺在客厅里敷面膜美容。那可是十几年前的农村，估计没几个人做面膜。以至于，外人见了他们都不相信父亲比母亲只大了2岁。父亲从不干涉母亲打扮，不干涉的意思是不鼓励、不反对、视若罔闻。母亲说“衣服买了，不说好看也不说不好看。烫了头也一样，烫不烫随你，我什么也不说。干干净净跟邋遢都无所谓。”

    母亲曾跟我说过她跟父亲年轻时候的故事，那是前几年住院时跟我提起的。之前从未提起，事后也甚少再说。父亲的四姐姐，也就是我的四姑，与母亲的娘家是同一个村子，四姑做的媒。母亲说，之前介绍了好几个，条件好的很多，有人在机关上班，有人在天津工作，都想带母亲走。“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没同意。”后来经四姑介绍，认识了父亲。“那时候，他骑着自行车带我去县城看庙会。现在想想，也不怕累。结婚的时候，一般都是找拖拉机迎亲，你爸不知道从哪儿找了几辆小汽车。”在一旁的我，喉咙发紧，看似平淡无奇的他们原来也经历过谈恋爱的阶段。

    我问母亲“当初怎么选了我爸？”，她总是笑闹着回答“闭着眼睛找的呗！”母亲说，婚后父亲架子就大了，原形毕露。大概是婚前的甜蜜让母亲掉进陷阱，大概一辈子也爬不出来了。

    与母亲同龄的人，有不少已经遭遇了出轨、离婚、再婚然后又离婚，母亲经常说“离婚的都是当初自己搞的对象。”我笑着问她“你的意思是说，我没准也离婚了。”我妈乐了“那我不知道，反正我们那辈人都这样。”谁也说不清，离婚到底跟什么有关系，但母亲与父亲却携手走过了二十多年。他们的感情与疾病无关、与属相相克无关、与大男子主义无关。

    母亲住院的时候对我说“过了二十多年了，第一次跟你爸分开这么久。”事实上，时间也不过才半个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