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花（19）

（中篇小说）

龚伟力 

（上接前篇）

明子夫妻俩这种冷战持续了很久。晚上睡在一张床上，背对着背，谁也不说话，各自做着各自的梦。

明子在想，丽娜说要和他结婚，这是真的吗？还是一句玩笑话？不错，他们比较般配，郎才女貌，走在路上，招人羡慕。可是，他没有钱，不能给她大把地花钱，不能给她买许多的时装，他能养活她吗？再说，她已经结婚，他也有家室，怎么办？各自离婚吗？她真的会离婚吗？他会离婚吗？离婚了女儿怎么办？不是没有爸爸了吗？真的离婚再和她结婚吗？别人会怎么议论？厅里领导会怎么看？单位同事又会怎么说？人言可畏。会不会说他生活作风有问题？会不会影响到他的前途？他的事业、他的仕途正在起步，势头很好，会不会因此而夭折？

不管它！什么事业不事业！在爱情面前，事业微不足道。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来到面前，甚至敢于提出和他结婚，这要有多大的勇气？不敢爱、不敢当，算什么男人？他已经错过了一次爱情，还能再错过吗？人生能有几次爱？尤其是这种撕心裂肺的爱？但，真的是撕心裂肺吗？她真的爱他？她爱他什么？金钱、权力、地位、才华？他好像什么都没有。他爱她吗？爱她什么？美丽、魅力、聪颖、气质？好像是，又不是。就算他大胆地义无反顾地去爱，她妈妈会答应吗？她老公会同意吗？真要接受这份爱，会发生怎样的战争？人啊，天天追求爱，可爱到了手边，却却步了、退缩了、胆怯了。他不是一个敢作敢当的人，他是个懦夫、胆小鬼。

但是，他胆子也太大了，竟把她妈妈当成了她，竟敢和她妈妈······要知道，那晚她就在隔壁，看不见，难道听不见？她睡着了，不会知道的。真的睡着了吗？她那么放心吗？真的放心他吗？酒后乱性的很多，那天他喝醉了，她妈妈也喝多了，不会出事吗？是不是她考验他的？还是真的想让她妈妈······哎呀，真该死，他真的该死！母亲女儿怎么能分不清呢？他怎么那么糊涂呢？

他不敢想下去，也想不下去。他左思右想，百思不得其解，夜夜难以入眠。

然而，瞿颖则天天在想，自己的丈夫是怎么啦？白天不和她说话，晚上也不碰她，天天和她打冷战，让她苦不堪言。她那么爱他，她和他结婚，她什么都不要。他们没有房子，没有家具，甚至没有一张结婚照，至今都没有拍过结婚照。他住院，她去了，她不顾一切地去了。她帮他洗脚，替他擦身，甚至端屎端尿。她爱他，爱他的一切，甚至爱他身上的味道。不是烟味，他不抽烟；不是酒味，他不喝酒；是体味，那种男人的体味。她吻他，吻他的唇，吻他的脖子，那脖子里他的味道最浓，会让她醉。他走了，他回部队了，把她的魂也带走了。他留下的那件军衣，成了夜夜陪伴她的影子，她每天晚上抱着它才能入睡。那上面有他那种说不出的男人的特殊的气味，她贪婪地闻着，吻着，才能入眠。

如今，他回来了，从部队转业了，他就在她身边，他就躺在她的身边。可是她却闻不到那种好闻的气味，也摸不到他宽阔的胸膛，甚至听不到他那好听的有磁性的声音。这叫她难以忍受。实在忍不住，她就跑去杜医生那里求助。杜医生听完瞿颖的哭诉，就劝她说，别哭了，至少他没有像以前那样不回家，这不就有救了？你发现他喜欢别的年轻漂亮女人，男人身边永远有年轻漂亮的女人，你能挡得住？走在街上有那么多美女；在单位要和女同事共事；在舞厅会和女舞伴共舞。你都管得了？关键是你怎样锁住他的心？男人都说孩子是自己的好，老婆是人家的好。真要他离婚去娶人家的老婆，也未必下得了决心。他现在没有离家，天天在家，这就说明，他还恋着这个家。你说是不是？既然丈夫在家，这就要看妻子你的了。都说夫妻没有隔夜仇，为什么？因为夫妻白天吵架，晚上一睡觉就和好了。你倒好，他不碰你，你也就不挨他，怎么和好得了呢？这事，你得主动点，不要等到他跑了，离家出走了，再来后悔，那就来不及了。你现在不是以前了，隆胸也隆了，还怕啥呢？

听了杜医生的话，瞿颖心里好受些。她终于明白，原来问题还在自己，要锁住男人的心，必须要有办法吸引男人，要让男人离不开自己，离不开家。这天，瞿颖把女儿留在自己妈妈家，晚上多炒了几个菜，还倒了一杯酒。虽然明子依然不言语，但还是把酒喝了，瞿颖暗中高兴。夜晚睡觉的时候，她干干净净洗了个澡，脱光了衣服，用胸部贴着丈夫的后背，一只手抚摸着丈夫的胸膛，轻轻地摩挲起来。明子并没有理她，但也没有推开她的手。她用手抓住他的手，把那只手放在自己光滑隆起的胸脯上。她感到他的手放在了她的乳房上，微微动了一下，但是并没有继续动作，既没有抚摸，也没有揉捏，只是放着没动。然后，又轻轻地动了一下，就把手移开了。

她再次把他的手抓住放在自己隆起的乳房上，他迅速地拿回了手，粗暴地说：“干什么，你！”

她怯怯地说：“我要······”

他厉声地：“要什么要！”

“我······”

“你以为你有奶了？那是假的！看看可以，能吃吗？能摸吗？能捏吗？捏上去像捏着一袋塑料胶水！骗人可以，骗我不行！”

瞿颖一直以为她隆了胸，她的婚姻就有转机了，谁知他们好了没有多久，就又出现问题。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杜医生说是自己不主动，今天她主动了，主动了又怎么样？她没有料想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他没有吻她，至少该给她一个拥抱，可是他什么都没有给她，只给她一个冷冰冰的后背。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那个曾经那样热烈地爱着自己的老公去哪了？

她又想起了新婚那个夜晚。当闹新房的人散去之后，他三下五除二地解开了她，他的手抚摸着她的胸部，突然间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下去，深入到那处女的禁地。那一晚，他们没有睡，他没让她睡，她也睡不着。他饥渴难耐，他迫不及待，他重手重脚，没有一丝温柔，没有一点浪漫，把她顶在了床的靠背上······她担惊受怕。但是她记住了杜医生临行前的交代：他一定会要你，你一定要给他。她不知道那一刻会是怎样的感觉，还没有等她回过神来，立即感到一阵刺痛······。然而，半年后初春时她再次去部队，进了房门，她脱了衣服在床上等他。他脱去军衣，穿着球裤，在那里不停地倒弄炉子，生火烧水。可以看到她曾经好奇的东西，翘在他的球裤里。她曾经幼稚地问他，那里有骨头吗？他说，傻丫头，就不让她再说下去。她见他一直在倒弄炉子，不顾依然的羞涩，一把抓过他来，把他压在身下······那次，只有那次，她才懂得了，女人为什么要男人，那是可以让一个女人不顾一切的飞天的感觉。

可是，眼前是一个冷冰冰的后背。她绝望了，她瑟缩着，全身发抖，浑身发冷。

她嘤嘤地哭了。

而此时，丽娜和慧琴，也睡在一张床上，各自做着自己的梦，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

丽娜自从那天和母亲大吵一顿，把母亲气得生病住院，很是后悔，此后再也没有在母亲面前提起明子。丽娜知道，自己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很不容易。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自己喜爱的人。她爱明子，不说一见钟情，也是相见恨晚。那天晚上，半夜里睡眼朦胧中，她隐约听到里屋的动静，仔细再听，果然是有动静。她想错了，以为那天明子喝醉了，妈妈喝多了，都会昏睡至天亮。谁知半夜还是发生了动静。她本想起来，但还是没动。起来看到眼前的那一幕，又能怎么说呢？一个是自己的妈妈，一个是自己心爱的人。她想，一定不是明子主动，而是妈妈。又怎么能怪妈妈？妈妈她是一个母亲，也是一个女人，有着和所有女人一样的生理要求。这从妈妈平日眼神里的焦虑和渴望可以看出来。那天她爸爸来她借故跑开，也是想给妈妈单独和爸爸相处的机会，或许妈妈很久没有见到爸爸，会有许多话，甚至会有亲密的举动。但是她又错了。她不理解妈妈，不能理解那种伤到内心的痛，妈妈不喜欢爸爸，爸爸伤害妈妈太深、太深。

她也曾经为妈妈的事托过多少人，也亲自为妈妈找过对象，可是高不成低不就都成不了。妈妈一年一年慢慢就老了，妈妈的心也一年一年慢慢地冷了，见到男人也不再动心了。可是自从明子来到她们家，这个家就有了生气，妈妈的眼睛也亮了。妈妈最信任明子，也最喜欢明子。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晚会发生这种事情，这怎么好收场？她知道，妈妈也许不是为了和明子好上，因为那不可能。妈妈比明子大那么多，怎么说也不行啊。妈妈也许是为了阻止自己和明子好，因为妈妈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再走婚姻破裂、离婚的老路。但是，不幸福的婚姻也要维持吗？那对自己来说，不是也能很残忍吗？不过，和明子结婚会幸福吗？现在的关键还不是这个，现在是明子还没有答复她。他会答应和她结婚吗？他怎么迟迟不表态？她爱他，可他爱她吗？看得出他喜欢她，事事帮着她。但是这种喜欢是爱吗？他是不是把她当小妹妹，像哥哥一样保护她、爱护她？她是不是把她当他的初恋恋人，那个他失去又飞走了的恋人？她话已经说出了口，他究竟怎么想，还得等他，等他的答复。她可以等，只要他爱她，她等他一辈子。

慧琴当然也在想着自己的心思。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辈子她毁在男人手上，原因是她的婚姻，她这辈子没有遇到好男人。守寡二十多年了，自己表面洁身自好，实则忍饥耐渴，始终没有碰过男人。但就在那天晚上，她再也忍不住，她在他身边怎么也忍不住。那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她虽然结过婚，可从来没有真正体会到男人的滋味。那晚，尽管匆忙，尽管短暂，但仍然让她销魂落魄、欲死欲仙。有了那一次，她更加喜欢他，这个年轻的男人。可是她也知道，现在这个进入她生活视野中的年轻人，虽然是个好男人，但他是女儿喜欢的。不过，她不允许女儿的婚姻和她一样有什么闪失，重走她的路。既然女儿不可能和他，那么她和他就不是不可能。她比他大，但不像丽娜说的那样大十几岁。其实她比他也大不了多少，大个6、7岁。这也没什么，不是也有姐弟恋吗？但是，她喜欢他，喜欢就是爱吗？喜欢就一定要结婚吗？也许她只需要个男人，需要一个能保护她的男人，需要一个能让她满足的男人。她已经过了那种谈情说爱的年纪，恋爱是年轻人的专利，她不配谈恋爱。退一步说，即使是恋爱，她爱他，可他爱她吗？他真的会爱上一个比自己大的女人吗？爱上一个曾经因男女关系问题劳改过的劳改犯吗？认命吧！这辈子，没有希望了！她害怕了。她没有把握，一点也没有。而且她清楚地知道，他不是为她来的，他是冲着女儿来的，他喜欢女儿，才会到她们家来，才会帮助她们母女。只要女儿在这里，他就不可能会跟她，因为女儿毕竟年轻貌美。她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又怎么能和如花似玉的女儿比呢?她即使跟不了他，她也决不允许女儿和他结婚。女儿是结了婚的，女儿是要去香港的。她的婚姻已经错了，女儿的婚姻再出差错，那这么得了！

她得想一个办法才行。思来想去，她无计可施。没有办法，只有听天由命，走一步看一步。女人啊，婚姻太重要了，婚姻对于女人，就是一种筹码，一种拿来赌一辈子的一次性筹码。错不得啊，错了就是一辈子的错，一步错，步步错，错到底啊！ 

后记：中篇小说（连载）《母女花》（点击可看前18集）自2012年10月31日因病住院而中断写作，经一年多治疗和康复身体渐渐复原，现开始继续写作该中篇小说，将陆续在本博客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