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杂谈 |
楔子
在遇到真爱之前,我曾经主动表白过三次,这成为我人生中难以抹去的污点。
第一次是跟一个电视台的年轻编导,在那个情窦初开的年纪,还没有手机的我跑去龙蛇混杂的网吧用E-mail给他发了一封情真意切的情书,被委婉地拒绝了——因为我们只在参加周传雄歌友会那天见过一面;
第二次是三年后,认识了一个颇有点姿色的书模,经历了几次自以为是的巧合后,我在某一天深更半夜难以入眠的时刻爬起来,用QQ给他写了一封脑残无比的表白信,被无视——因为我在信中说,我知道你有暗恋的人,我并不奢望你接受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的心意;
第三次是跟好姐妹的哥们,去厦门旅游时领着我玩了一天,好姐妹各种想要为我们牵线,单方面跟我说了一堆他的好,于是,头脑一热,用手机发了条告白简讯过去,两天后,对方回了我三个字:你是谁?
万潇潇在得知我的这些幼稚行径后,瞪着我看了半天,最后送给我三个字:神经病!
其实,我不是神经病,我只是想要谈恋爱。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可是对于我来说,却难于登天。不知月老是不是嘴馋把我的桃花吃掉了,大半个青春都过去了,我愣是没有谈过一次恋爱,并且最终随大流,沦落到了回家相亲的地步,要不是万潇潇万里传音把我吼住,我恐怕早已成婚嫁人,从此过上行尸走肉的煮妇生活。
万潇潇是我在长沙工作时一家出版社的实习同事,虽然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但是一见如故,相处甚欢,很快就变成了无话不说的好闺蜜,经常搭伙去逛街吃饭看电影K歌,还去凤凰旅游了一次,那日子,虽然没有男人,但是依旧过得逍遥自在。
可惜好景不长,四个月后她实习期满,又不甘心安于现状,便抛弃了我们几个月来形影不离的快乐生活,在引诱我无果后,毅然独自一人奔赴北京,美其名曰要追求她的远大梦想,实则为了逃离这个失去初恋的伤心地。
而我,在她离开后的不久辞去工作回到了老家,认命地接受七大姑八大姨的介绍,跟一个个只知道家庭背景,见了面只想打瞌睡的同剩男们相见强欢,然后回到家黯然神伤。
兴许是伤得太严重,我当晚捧着第一个告白男见面时送给我的周传雄亲笔签名海报,想着我还没恋爱过就得嫁给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内心犹如被丢弃到荒漠一般惶然无助,然后打了个长途电话给万潇潇。
我记得她听说我在相亲时是这样跟我说的:林澄,你现在是吃饱了撑的还是活腻了?你看看你那没出息的样,没本事就算了,耳根子还那么软,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叫你结婚你就结婚,那她们叫你跳海你怎么不去跳?那个男人挺好?你放屁!好男人会沦落到相亲的地步,好男人会沦落到跟你相亲……
万潇潇的话把我的心伤得拔凉拔凉的,同时也让我醍醐灌顶,没错,好男人怎么会来相亲呢!
可是细想一番,我又矛盾了,好男人不会跟我相亲,也等于好男人不会喜欢我,既然如此,就算我不相亲,自己去找,也找不到能看上我的好男人,那么相亲与自找,又有什么差别呢?
这个问题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未知占了现实的上风。现在相亲遇到的男人都没感觉,而自找,即使很渺茫,可是泱泱大国十几亿人,万一不小心被我碰到一个呢?
于是,带着这个十几亿分之一的可能,我收拾行囊踏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
临行前,老爸老妈态度强硬地说:再给你两年的时间,如果还是找不到男朋友,必须给我回家相亲结婚!
第一章
平凡与奇迹往往仅在一念之间,你以为你的命运注定平淡无奇,实际上,只要打开勇气的大门,你就会发现,原来你的生活圈是那么狭隘,而世界,其实大得无边,拥有满足你内心深处的梦想的所有元素。
当我在万潇潇的笔记本电脑上看到那张曾经出现在梦里的面孔时,已经是我到北京半个月后的事了。
其实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在梦里出现过,只是看到照片时,隐约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像是似曾相识,又像是这一刻曾经发生过。
我花了两分钟的时间在脑海里把记忆过了一遍,这些年在我接触到的有限的异性中,并没有这样一个长得青葱白嫩,五官精致得像娃娃一样的男人,我也没有看过他的作品,于是最后我给这段缘分拍了板:我肯定梦到过他!
万潇潇当时就震惊了:“你梦到过他?不可能吧!”
沈若鱼也第一时间表示了她的惊诧:“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沈若鱼是万潇潇的同事兼好友,经万潇潇的牵线后,自然也成了我的好朋友。
这会儿是周末,我们三个正窝在万潇潇那不到十平米大的房间里边吃着零食边聊天,万潇潇有些工作上的任务没有完成,在跟我们聊天的间隙偶尔转过头去在电脑上敲打几下,然后在她打开一个PPT时,奇迹诞生了。
万潇潇跟上任男友爱得你侬我侬时,我很是眼红,迫切想要谈恋爱,可是又苦于没有资源,只能对着电脑憧憬,万潇潇看不惯我整天对着韩剧里的男星流口水,便拉着我四处去蹲点,电影院、酒吧、电玩城、咖啡厅,凡是有年轻男人的地方一律不放过。
有一回在咖啡厅看到一个西装革履,侧脸好看到不行的男人单独坐在靠窗的位置,我们都被惊艳到了。当然,我哪是敢主动去跟人搭讪的性格啊,所以只打算在外面偷看,可是万潇潇不依,她说蹲点了好几天,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独身一人的,我再不上去制造点偶遇,也太对不起她的热情陪伴了,于是不由分说拉着我就进了咖啡厅,再把我往西装男的座位边一推,自个儿却又退了出去,躲在一旁偷看。
万潇潇有一米六七,力气大得惊人,她自己大概没察觉,却害苦了我,我被她一推,脚下失去重心,一个不稳,像只乌龟一样趴在了桌子上,肚子被桌沿撞得生疼不说,下巴还磕在了杯子上,溅得满脸都是咖啡。
我还隐约记得当我呲牙咧嘴地抬起头时,西装男的表情有多么丰富。
出了这么大的糗,我自然没心情再去搭讪,哭丧着脸把脸上的咖啡抹掉,再把被我撞得掉落一地的资料跟照片重新捡回桌上,再不敢看他一眼,捂着肚子狼狈地落荒而逃。
偷鸡不成蚀把米,自此,我下了结论,这辈子美男跟我无缘。
所以,对于我来说,陈驿的出现简直就是奇迹。
没错,照片上的人叫陈驿,据万潇潇跟沈若鱼一唱一和的介绍得知,陈驿是她们工作的公司,也就是北京天海繁星影视传媒有限公司的签约艺人,至今已出道两年多,不过两年来只上过一些时尚节目,在一些不入流的网络剧里担任过可有可无的小角色,没有什么代表作问世。不过据说公司今年加入了一名很厉害的艺人事业部总监后,陈驿的演艺事业已经开始有了起色。
在我的追问下,我还知道了他今年24岁,跟我同年,是双鱼座。最重要的是,单身!
双鱼座跟巨蟹座简直就是绝配!我的心里立马天马行空地幻想起了一段浪漫又唯美的北京爱情故事。
就在我想得如痴如醉时,万潇潇大概从我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苗头,侧着脑袋试探着问:“林澄,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出现在梦里,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有啊!”我痴笑着说:“我现在就在幻想着呢!”
万潇潇恨铁不成钢地在我后脑勺上一拍:“幻想你的头!光想有什么用啊,你得行动起来!”
作为一个小说策划编辑,我最擅长的就是幻想天马行空的浪漫爱情故事,明知道现实生活中美男注定是美女的,跟我们这种草民无关,却依旧死不悔改,任由自己溺死在美好的幻境中。
万潇潇作为我无话不说的闺蜜,自然也知道我这副死德行。
我看看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万潇潇看我半天没回应,干脆把笔记本抱到了我们仨坐着的床上,把笔记本的屏幕正对着我,怕我看不清,还把屏盖往后压了压:“你不是想找个美男当男朋友吗,这么神奇的缘分,你就不想好好把握?”
屏幕上,陈驿留着最新潮的斜刘海发型,脸颊精致小巧,薄薄的嘴唇微微裂开,看着镜头笑得温柔无比。男朋友——我仿佛看到他在笑着对我说:我是美男,你,值得拥有!
我有点恶寒,甩掉心里的蠢蠢欲动,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就算是美男,就算有缘分又如何,之前三次表白都被拒绝,现在又怎么有信心搞定这么一个光芒万丈的艺人呢?我还是有这么点自知之明的。
可是万潇潇并不打算放过我,她认为我已经当缩头乌龟当成习惯了,再这么退缩下去,一辈子也别想找到男朋友。
我正想反驳她,神游已久的沈若鱼突然从哪里找来一张纸递给我,我一看,居然是天海繁星的招聘启事,他们正在招艺人助理。
万潇潇立刻怂恿我去应聘,我横了她一眼说:“你当我傻啊!来北京大半个月,受尽了冷落跟嘲讽,好不容易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我哪能放弃跑去当什么跑腿的艺人助理呢?”
就在昨天,我终于依靠我过硬的工作经验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在一家出版社新成立的青春小说部门做策划编辑,朝九晚五,月薪四千,包食宿。薪水不算太高,但是比起这半个月来所面试的任何一份工作都来得优厚。
万潇潇白了我一眼,接着开始给我分析利弊,怕一张嘴说服不了我,又拽上沈若鱼一起,她们把我千辛万苦找来的工作贬得分文不值,一个说我大老远跑来北京还当编辑实在太老土,一个说编辑这工种一天到晚坐在办公室,同事要么是女的要么是GAY,继续当下去最后只能落到脱发为尼与青灯寺庙共度余生的份。
本来我不置可否,虽然我的工作没有前途,但是至少比她们有钱途啊,可是当万潇潇提醒我回想相亲的过程,又干脆托起笔记本把陈驿那张帅气的脸放大在我面前时,我仅存的一点理智终于缴械投降了。
我承认,我是一个肤浅的人。
为了防止我反悔,万潇潇当场就替我发了一份简历过去,周一的时候收到人事部的面试通知,让我下午三点去面试,效率高得让我咋舌,我怀疑自来熟万潇潇跟人事专员通了气。
果不其然,我匆匆忙忙赶到天海繁星,还未来得及通知万潇潇跟沈若鱼,就已经看到她们等候在大厅门口了。
看她们并排站在左侧的门口,像迎宾小姐接待贵宾似的,我正想玩笑两句,万潇潇就心急火燎地迎过来挽住了我的胳膊:“林澄,赶紧赶紧,招聘启事是周五那天才下的,现在应聘的人不多,先来机会大,我跟人事部的同事磨了好久她们才以这么快的速度受理你的简历的,你一定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啊!”
我看了眼手机,离约定时间还有三分钟,损了她一句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又跟沈若鱼打了个招呼,就转身往她们所指的方向走去,刚走了两步,沈若鱼突然追上来拉住了我。她的表情并不像万潇潇那么兴奋,反而有一些严肃。她停顿了两秒,才压低了声音正色道:“林澄,我那天是顺着潇潇的话瞎起哄,助理一个月薪水才两千,比编辑少了一半,又是跑腿的,你真打算要应聘这个职位吗?”
沈若鱼的话让我一滞,我恍惚觉得这个问题上升到了另一个层次,并不是换份工作那么简单,而是连同自己的生活品质及职位,都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
但是,人生就是由无数抉择形成的,选择了编辑,我会像以前一样过得舒适自在,但是爱情方面永无出路;而选择助理,虽然工作不甚体面,薪水只够养活自己,但是,接触了新的圈子,未来一定会有无限的可能性。而且,为了跟陈驿之间的神奇缘分,我愿意在青春逝去之前冒险一拼。
沈若鱼看我点头,便不再劝说,只是神色凝重地提醒道:“你要记住,陈驿是一个艺人,身边围绕着形形色色的美女。身处娱乐圈这个大染缸,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被污染,但是以他这样的身份跟条件,喜欢上你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我不是打击你,我说的是事实。如果你选择往这条路走下去,就要做好被拒绝被伤害的觉悟。当然,作为朋友,我自然是希望你最终能够打动他的心,获得憧憬已久的幸福。”
其实沈若鱼说的这些,我又何尝没有想过,一个是放到人群里便会被淹没的平庸女孩,一个是英俊帅气的艺人,怎么看两个人之间都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但是谁也没有剥夺我们做梦的权利,何况,我擅长的不就是做梦吗?为什么不能把想象付诸行动呢?
我没有再犹豫,安抚地向她微微一笑,表示我已想清楚,便在万潇潇的殷殷目送下走进了人事部。
因为提前做了充足的准备,HR经理看我也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类型,稍作犹豫就让我通过了,只是嘱咐我去找艺人事业部总监,如果他那边没有什么问题,下周一就可以上班。
我按着门牌号找到艺人事业部总监室,却被告知他现在正在摄影棚监督艺人新一季形象照的拍摄,当我辗转着找到摄影棚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在这个让人眼花缭乱,充斥着各种新潮时尚的东西的空间里,光鲜亮丽的艺人、摄影师、造型师,化妆师、甚至是匆匆而至的助理,都围绕在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身边,他站在那里,拿着文件,低眉垂眼,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年轻的面孔,领袖的架势,黑色的西装搭配白色的衬衫,不张扬的打扮,却耀眼得好像有数百道光打在他身上。
之所以排除掉他艺人的身份,确认他就是我要找的人,是因为他左胸口的胸牌,上面用端正的宋体字写着两行字:宋浔,艺人事业部总监。外加一个天海繁星的LOGO。
显然宋总监是个大忙人,一个男生刚从他的身边离开,另一个女生又拿着材料靠过去,像赶集似的,生怕错过他一分一毫的时间。我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不知该不该贸然上去打扰。就在这时,原本坐在一旁被化妆师挡着的艺人在化完妆后靠着旋转椅慢慢转过身来,当看清那张冷淡俊逸的脸庞时,我的世界仿佛骤然打开了一扇窗一样变得明亮起来。
陈驿就在几米开外的地方,跟宣传册上及梦里的虚幻不同,他活生生地在我视线看得到的地方,神情淡然目光慵懒地听着身边助理的低语,或百无聊赖地点头,或干脆充耳不闻。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又快又响像擂鼓,抱在胸前的简历也几乎快变了形。
仿佛是心有灵犀,下一秒陈驿缓缓抬起了头,目光渐渐与我对视。
这一刻就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般,在我看来,陈驿连眨眼的动作都变得十分缓慢。
四目相触,我心里的某颗定时炸弹“砰”的一声爆炸了,炸得我满脸通红。情急之下,为了掩饰尴尬,我语气僵硬地开口:“我找宋总监。我是来面试艺人助理的。”
大概是我的语气太奇怪,周围的人看向我的目光都有些莫名其妙,而陈驿在听完我的话后,也一言不发地把目光移开,好似我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路标。虽然早预想到他的漠然,但我的心里还是不自觉地涌起一股失落。
幸运的是,这一出终于惊动了百忙中的宋浔,他抬头向我看来,我正想打个招呼,手却僵在了半空,因为他一扫而过的目光比陈驿还要冷淡,让人不寒而栗。
我下意识想退却,脚步刚移动,宋浔却打发掉身旁的人,朝我走了过来:“这里是摄影棚,外人是不允许随便进来的,你不是繁星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我忽略掉心里突然升起的压迫感,愣愣地说:“您好,我来应聘艺人助理,面试官让我来找您。”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我手上的简历,丢下一句“跟我来”就率先往办公室走去。
看着他挺拔孤傲的背影,我深吸一口气后小跑着跟了上去。
进了办公室,我依照他的吩咐把门关上,转过头的时候,他已经坐在旋转办公椅上等着我了。我胡乱把皱成一团的简历抚平递给他,他却双手合拢撑着下巴,没有接简历,也没有请我坐下,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淡雅却清高的目光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我瞬间觉得自己像木偶,浑身僵硬得不像话,拿着简历的右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把简历丢办公桌上不是,收回来也不是,心里矛盾极了。为了不让自己的举止显得太傻,确定他没有要拿简历的意思后,我慢慢地收回简历,抱在胸前。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说不紧张是骗人的,我浑身紧绷,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宋浔的目光定定地停在我身上,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压迫感让我有落荒而逃的冲动。
一阵漫长的沉默后,眼前的人开始有了动静,一直俨然不动的他终于舍得朝我伸出左臂。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大惑不解地看着他,他也不说话,我们两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
“简历。”直到他清凛的声音传来,我才恍然大悟,羞红了脸把手上捏出好几道褶皱的文件递过去。
趁他看简历的间隙,我垂下头细细打量他,他的五官清晰,轮廓立体得比陈驿还要俊美,是光看一眼就会让人想入非非的人。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宋浔突然发问,没有抬头,似乎很认真在研究我的身家资料。
这个问题乍听之下很像熟识的人才会问出的话,但我确信我不认识他,加之我担任过无数本小说的策划编辑,看过的小说比吃过的饭还多,所以我很明白像这样的人一向惜字如金,他话里的意思应该是“你怎么会想到这里来工作”才是。
我将自己的意图简明扼要地表达出来:“因为这里有我想要争取的东西。”
他问:“是什么?”
我有些尴尬:“抱歉,这是我的私事,所以……”我很快又补上一句,“但是这绝对不会跟工作产生冲突,请您放心。”
“很遗憾。”宋浔抬起头看我,目光不冷不热,“本公司不能录用你。”
我难以接受地瞪大眼,没想到这个人外表冷淡内心这么奇葩,如此喜欢探听别人的隐私!
我不可置信:“就因为我不想告诉你我的隐私,你就拒绝录用我?”
“林小姐不愧当过小说编辑,想象力就是丰富。”宋浔略显嘲讽,他把简历往桌上一放,淡然道:“我们公司不会聘请一个连大学都没毕业的人当艺人助理。”
这确实是一个十分充分的理由,但是我反驳的理由比他还要充分。
我语气笃定地说:“宋总监,我记得贵公司的招聘启事上对应聘者的要求是年龄二十岁以上,学历不限。”如果不是对学历没有限制,先前我也不会发简历过来。
“哦?”明明是疑问语气,但是他的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有任何表情,“那谢谢林小姐的提醒,我也为我们公司的疏忽向你道歉。”
非常明显的拒绝,却又用礼貌客气的态度让他的故意刁难柔化得滴水不漏,所以我现在只能哑然。
没辙了。
只是,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感觉这位宋总监在跟我说话的时候多了几分凌人的气势?
想到刚才在摄影棚跟陈驿对视的画面,我垂死挣扎:“艺人助理的工作性质大到跟进艺人的演艺活动,小到负责艺人的饮食起居,包括跟其他部门配合好艺人的宣传,我个人并不认为我的学历跟这份工作有什么冲突。”
宋浔的目光闪了闪,但微不可察的神情变化仍旧没透露出多少感情:“功课倒是做得挺足的。”
那是自然,我可是恶补了两天艺人助理的工作性质。
不过我没有因为他的“夸奖”而松懈,因为他此时的目光看起来比刚刚还要危险。
“你知道在一家公司里,最不应该做的是什么吗?”说这话的时候,宋浔已经离开座位拿着我的简历走到胶纸机旁,“那就是,别对你的上司卖弄你的小聪明。”
机器启动,随着嗡嗡的沉闷声,我的简历包括简历上那张一寸的彩色免冠照片,一起在胶纸机里粉身碎骨。
一起被粉碎的,还有我好不容易堆砌起来的信心。
我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手指也变得冰凉,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这个男人都太可怕了。
当我意识到自己犯的弥天大错,想落荒而逃时,面试我的HR经理出现了。她是来跟宋浔报忧的,一位女明星的助理的母亲忽然病重离世,女助理紧急辞职回家,女助理的提前离职打乱了公司原先的安排。
HR经理心急如焚地问:“陆梓清明天一早的飞机去横店拍戏,我查了一下,其他的助理都已经安排工作了,宋总监,你看怎么安排?”
宋浔果断地下了指令:“让小钟陪她去。”
宋浔那张扑克脸终于出现罕见的迟疑,他往真皮椅上一靠,沉默了。
“那……你给她安排任务了吗?”HR经理突然指着我问,她大概以为我已被录取,殊不知我的简历已经成了碎片惨烈地躺在胶纸机里。
宋浔微微扬起目光,看向我,目光没有一丝温度:“她?”
我既尴尬又窘迫,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是啊,反正就是帮忙打打下手,偶尔挡一下记者跟媒体什么的,再说陆梓清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艺人,没名没气的,也没什么记者会去紧缠着她不放。”HR经理继续自顾地说着,我却连死的心都有了。
“至于助理培训的事,可以等陆梓清的戏拍完回来再安排也无妨,不过等戏拍完,她也差不多可以胜任了。”
说到这里,我已经不敢看宋浔那张冷峻的脸了,我寻思着是在HR经理还滔滔不绝的时候默默地退出去以免被点破真相时难堪,还是纠正HR经理的误会将难堪程度降低。
我正犹豫着,就听到宋浔一如既往冷漠又果断的声音:“好,你去安排一下,让她去。”
事情转变得太突然,我惊讶地抬头时,宋浔却已经埋首,专注地审阅起了桌上的文件。
等我完全清醒的时候,我已经拖着两个行李箱站在首都机场的候机室,等着飞往义乌,前往横店影视城了。
第二章
这个世界似乎始终不乏我爱你你爱她她爱他的三、四角恋爱戏码,到底谁跟谁才是天注定,而谁与谁的感情才经得起考验,我们都无从得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朝着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勇往直前。等待、懦弱、退缩换来的只会是失去。
转眼间在横店已经待了两周,本来预定今天回北京,可是上一周持续不断地下雨,陆梓清的戏份便延迟到了这周,还不定什么时候能拍完。
我打电话跟万潇潇抱怨,其实推迟几天也不是什么大事,在横店福利还是很多的,没事的时候可以到处串串门,去其他剧组见见明星,可现在的情况跟我进公司的意愿完全背道而驰,我本想着进公司后可以接近陈驿一些,近水楼台先得月,谁知道上班的第一天就被“发配边疆”,来到这个离陈驿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
我向万潇潇表达了我归心似箭的心情,万潇潇损了我两句“见不到男神空虚寂寞冷”,然后突然卖起了关子,说有好消息要告诉我,却迟迟不揭露谜底。
我在电话这头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穿过电话线把她暴揍一顿,她却依旧装神秘。我隐隐觉得跟陈驿有关,就在这时,前方有一群人浩浩荡荡向片场走来,看清来人后我一激动,立马把电话给挂了。
我想我知道万潇潇说的好消息是什么了!
前方不远的地方,一行人正拥簇着走来,陈驿也在其中。跟之前在公司里见到的冷漠不同,此时他面带微笑,牙齿雪白,对待身边一排明晃晃的美女们礼数周到,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过跟陈驿比起来,带头的宋浔似乎要更加抢眼一些,即便他唇角浅扬,仍然能让人感到一股压力。
我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却没走过去,面对那群美女,我的压力太大,退一万步讲,即便没有那些女艺人,宋浔的气场就让我压抑得够呛。
只见宋浔像个首领一般带着他们家的小演员走到总导演身边给双方当桥梁混脸熟,不过导演跟宋浔显然没默契,在敷衍了小演员们一番后就吩咐副导把他们带到一旁,自己开始跟宋浔谈笑风生。对此宋浔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依旧保持着客气的笑。
其实按陆梓清连开机仪式都不需要参加的情形,可以轻易地推断出陈驿他们也只是来这部剧里打打酱油的。相信大家对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现在大部分的影视剧都是这样,如果是由某个影视公司投资拍摄的作品,那么主演必定是他们公司本身的主推演员,就像这部古装宫廷剧,男女主角都是天海繁星的主推艺人。而其他没什么知名度的演员,如果作为重要角色来推出,长此以往观众势必会视觉疲劳且抱怨重重,可是又不能不照顾他们的曝光率,于是便随便在里面为他们安排一个角色,好歹让他们露一露脸。
陈驿就是那些混脸熟增加曝光率的艺人之一,我看着他被笑容修饰得很好看的脸,突然有些心酸。
不过跟一些没品的公司比起来,宋浔算是很有手段了,在艺人既不用参加那些恶俗的节目的同时,又能让新人频繁露脸,决不会为了艺人的曝光率而降低他们的身价。公司的发展因为宋浔的加入日益强大,这个消息从万潇潇跟沈若鱼的口中说出来不止一次,而这些日子跟其他助理的交流中,也从不乏大家对他的感激与膜拜。
看来宋浔对那些演员真的非常重要呢。这么想着我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落在宋浔身上,不看还好,这一看,又让我心里发毛。不是错觉,刚刚宋浔的目光确实停在了我身上,好在只是一小会儿。
但是我的松懈明显大错特错,因为宋浔一跟导演聊完,就往我这边走来。我有自知之明,这位连大导演都客气三分的宋总监是不可能特地跑来关心我这枚小小的新助理的,所以在他过来之际,我赶紧压低头,尽量让不起眼的自己看起来更加不起眼。
大概我的“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魔咒起了作用,宋浔在离我一米开外的地方停下来后就沉默地看着被人群和各式各样的拍摄机器包围的场地中央。
我松了口气,翻出看到一半的书看起来,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突然有人出声。
“你倒是有闲情逸致。”
我慌张地抬起头,发现宋大总监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并用凉薄的眼尾余光扫了我手上的小说一眼。
我一羞,连忙把书往身后藏,可悲的是,小说封面《匆匆那年》四个大字,还是准确无误地被他看到。
“知道时光匆匆,就要更加争分夺秒地做好本职工作,别让我觉得你前头在办公室说完大话,后面就开始玩忽职守了。”
我脸红得几乎快要滴血,我想反驳,但是对于宋浔语气平淡但是又一针见血的说辞,我根本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卡——”
此时导演不算好听的声音宛若救命铃一般悦耳,看到陆梓清从拍摄场上下来,我眼疾手快地抓起一瓶水,风驰电掣地朝她跑过去,心情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但是陆梓清显然没把我放在眼里,她目不斜视地与我擦肩而过,在走近宋浔的前几秒,脸上成功地绽放出一抹笑容。
“总监,你怎么来了?”
说真的,当陆梓清助理的这些日子,我第一次看到她笑得这么温婉,眼睛水灵灵的。这大半个月来,除了对导演、制片人、监制等领导会露出礼貌的笑容,对待其他人她一概是面无表情,像座冰山,包括我。我整天提心吊胆害怕踩到她的地雷。
“这部剧里有我们公司的一大半演员,所以我亲自过来跟跟,顺便看看拍摄进度。”
“总监辛苦了。”
“我没事,反倒是你们,这么高强度的拍摄,注意身体。”
我震惊了,这个冷面死神也会关心人?还是说,这就是艺人跟小助理之间的差别待遇?
“你现在要做的是去搬一张椅子过来让梓清坐下,而不是站在那充当拍摄道具。”宋浔话锋急转,跟刚刚一样没多大起伏的语气,但话里的味道明显不同。
即便是低着头,我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句话是跟谁说的。我把头压得更低,然后快速地跑去搬折叠椅,顺便在心里问候一下宋大总监。
谢天谢地,等我故意磨磨蹭蹭搬来椅子的时候,宋浔已经不在了,我暗自松了口气,对陆梓清笑了笑。
孰料一抬头,就对上陆梓清一动不动的目光。
“你刚刚跟总监在聊什么?”
我没料到陆梓清会这么问,更没想到陆梓清在拍戏的过程中还能分心观察到场下的情景,不管是哪个问题,都够我消化一段时间。
可是等我消化完后,陆梓清却已经闷不吭声地坐在一旁,面无表情,生人勿进。
此后的两三个小时里,我的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不只是因为冷言冷语的陆梓清,还有时不时会出现在视线里的宋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我见到他就像老鼠看见老鼠夹,惶恐又不安。也正因为如此,我错过了好多次接触陈驿的机会。
直到晚上九点,我才真正闲下来。
通常结束拍摄后陆梓清都会回房间背剧本,她不喜欢有人打扰,而我习惯早睡,下班后都是直奔房间洗漱睡觉,不过今天不同以往,陈驿来了,再早早去会周公,未免太浪费时机。
我决定去陈驿面前混一下脸熟。
我在酒店的走廊里冒充服务员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去,把上下两层都找了个遍,却一无所获。陈驿并不在房里。
找不到目标,我泄气地走出酒店,在附近瞎逛起来,走到一个拐角处,意外地看到陈驿一个人安静地倚在墙壁上,我下意识地退后两步,躲在墙角偷偷看着他,内心紧张又兴奋。
我边偷看边在脑内飞速思考着怎么上前跟他打招呼,看了几秒,却发现有些不对劲,陈驿的目光直直地看着某个方向,表情哀伤。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的长凳上坐着一男一女,当确定了两人的身份后,我是又震惊又困惑。
就像万潇潇时常说的,娱乐圈就是一条夕阳下的江水,表面波光粼粼金光闪闪,但底下的泥巴厚得可以造长城。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见识到了所谓的潜规则。
只是这个念头刚一闪过,我很快就将其扼杀。第一,虽然宋浔对我不怎么样,但是他看起来跟那些粗俗的人不同,别问我为什么,有时候女生就是有这种准确的直觉;第二,我想到了下午在片场陆梓清质问我的话。
其实很明显,如果宋浔是个事不关己的人,她何必发出那种莫名其妙的质问?
可眼下,我对宋浔跟陆梓清是不是在交往没兴趣,我的目光重新落在陈驿身上,试问有什么人会在这样的夜里静静地注视着某个人,露出那么寂寞的表情?
当理清头绪的时候,我望着陈驿的目光,比他还寂寞。
一阵冷风吹来,我神经质地笑了笑,无比失落地转身走开,再不走的话这里就要成一场狗血四角恋的片场了。
可是没走几步,我又破罐子破摔地重新回头,大步流星地走向陈驿。
单恋一个有伴侣的人是没结果的,还是趁早爬出来吧,不敢指望让你爬出来的那个人会是我,但至少在你最挣扎的时候,我能让你觉得不那么寂寞。
我在他身旁站定,深吸一口气后,故作轻快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嗨,陈驿。”
陈驿愣了愣,脸色随即变得冷淡:“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啦?”我尽量用夸张的面部表情来掩饰内心的紧张,“我是林澄啊,之前去摄影棚找宋总监时见过的,现在我是梓清的新助理。”
陈驿的语气更冷淡了:“这跟我有关系吗?”
我摆手:“不是,是梓清结束拍摄后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她明天还有戏要拍,难得今晚可以睡大觉,我希望她好好休息。可是我现在找不到她,你看见她了吗?”我边说谎,边东张西望做寻找状,并且准确地把握角度,避免视线接触到宋浔跟陆梓清所在的位置。
这时,陈驿再次看向某个地方,随后皱起眉头,来不及理清眼里的情绪,他就掩饰一般地指了指我身后的方向。
“那里,我刚刚好像看到她在那里出现过,你去那边找吧。”
“这样啊。”我很配合地朝身后看了看,“我知道了,谢谢你。”我慢慢倒退离开,笑容灿烂语气自然,“你也早点回房吧,夜里凉,明天见。”
说完,我迅速转身,因为我的嘴唇已经开始在发抖了。
回到房间后过了好一会我的心情才平复下来,虽然第一次跟陈驿对话的过程有点心惊胆战,但起码有了个好开始,我确信他已经记住了我。
接下来的几天我心情大好,做什么事都轻快利落。剧组的拍摄接近尾声,陆梓清的戏份已经拍完,考虑到陈驿的戏份也快杀青,总监大人下令,等陈驿的戏份拍摄完,我跟陆梓清再一起同他们打道回府。
摄影师、化妆师、助理……被一群人和机器包围着的场地中央,灯光凝聚在那五个人身上。
《大皇城》讲的是一位战功显赫的王爷在戎马一生后,因为功高震主被皇帝陷害最终含冤而死的悲剧。此时情节进展到“王爷”已经得知自己所遇到的种种设计全是皇帝所为,摄像机缓缓转动,正在给“王爷”脸上的悲愤交加做特写。
在所有人都为“王爷”的演技叹为观止的时候,我的目光却停在“王爷”身后那位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侍卫”身上。
陈驿在这出剧中饰演的就是这么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不过陈驿本人没有像我这般消极,即使没有台词,他也尽全力在演绎,他青涩的脸上,有着旁人所没有的坚毅。
“卡——”
导演这声令下并没有让在场的人放松,反而更紧张了,因为“王妃”的扮演者此时的表现一直没达到导演的要求。
中场休息,“王妃”被导演叫到一旁做工作,其余人休息。虽然隔着距离,但是我还是清晰地看见一下场的陈驿就露出松懈和疲惫的姿态。
考虑到大家拍了半天的戏,现在一定都像陈驿一样疲累,我觉得我这个小助理有义务为大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我悄悄地跑出剧组到附近的商店提了两大袋矿泉水回来,回来的时候这场戏正好拍完,大家都在放松休息。我走过去挨个给他们发矿泉水,连其他助理包括打杂人员都人手一瓶。
不过我总归还是有私心的,唯独对陈驿,在把矿泉水递给他之前,我快速地拧开瓶盖,然后忽略掉当事人些许疑惑的目光,继续自己的工作。直到确定没有遗漏掉在场的任何人,我才筋疲力尽地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我拧开自己的那瓶水,正想喝,忽然看到导演走到陆梓清面前,意味深长地说:“梓清啊,你的助理很勤快啊。”
陆梓清微微一顿,此时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情绪不一地看向我,害得我把刚刚拧开的矿泉水又放了下去,微微红了脸。
“不过我们已经对外宣布你的戏份在昨天就完了,所以——”导演没说完就淡淡地笑起来。
听到这里,陆梓清的脸色迅速变得难看起来,但是她还是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温和些。
“导演你误会了,我的助理是新人不懂规矩,如果我想加戏的话不会这个时候才让助理用技术含量这么低的伎俩收买你。”说完陆梓清又得体地笑了笑。
“呵呵,那是那是,我们都知道梓清你对大家都很关心,连选的助理也非常细心,我们是跟着捞便宜了,呵呵。”
在他们虚情假意地谈笑风生时,我的脸上已经看不到血色了,如果我手上拿着的不是矿泉水而是杯子的话,这个杯子大概已经粉身碎骨了。
接着,在大家开始为下一场戏做准备的时候,一片阴影忽然覆盖过来,我猝不及防地抬头,正对上陆梓清冷若冰霜的脸。
“如果你这个助理是来给我添乱的,那就趁早滚蛋。”
声音不大,却冷得让我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来。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所做的完全只是出于好心,没有任何目的……如果撇开陈驿不讲的话。可我完全没料到这种无心之举会引发这种误会。
陆梓清终究没给我道歉的机会,冷冰冰地丢下这句话就气鼓鼓地离开了。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有些茫然。
“你现在还认为助理是件非常简单的工作吗?”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在这个突然变得寂静的环境里,他的声音变得很清澈,也更加无情。
我转过头,在静静地与宋浔对视了一会儿后,终于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声音可怜兮兮。
对于宋浔的落井下石我会生气是自然的,可是眼睛有些发烫算怎么回事?
宋浔沉默了一会儿,走到我身边,拿走了那瓶我拧开却没有喝的水,临走时留下一句话:“去商店开一张矿泉水的发票,找剧务报销。”
陈驿的戏终于拍摄完成,我们一行人要在今天启程回京。整天忙忙碌碌的,一转眼在横店也待了一个月了,撇开自己多事给陆梓清造成误会的那件事不讲,我在这里过得还是很开心的。
只是这几天我都不大敢跟陆梓清说话,连对陈驿也有些闪躲。我很清楚,导演会因为我的多事而误会陆梓清,那么其他人也会。而导致陆梓清被误会的罪魁祸首——我——好不容易在陈驿心中堆砌起来的一丁点熟悉感,恐怕也要烟消云散了吧?
所以即便跟着大家到了机场,我也没多兴奋,反而有些精神萎靡。
到达机场的时候离飞机起飞时间还有五十多分钟,办好登机手续后大家坐在候机室里,分成两拨天南海北地聊着。我跟助理们坐成一团,经过这些日子在剧组的相处,我跟大家都已经混得熟识,所以即使心情不佳,仍旧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大家聊着。
我的目光时不时会停在不远处的陈驿身上,但是每看一次就会受伤一次。陈驿的目光落在陆梓清身上,几乎就没离开过。虽然在剧组从来没看过陈驿对陆梓清有什么过分关心的动作,但是看向她时,那种安静绵长的眼神,千丝万缕,阅小说无数的我怎么会不懂?
“唉。”
我故作轻松地叹息,心里的压抑却挥之不去。
突然,旁边骚动起来,艺人们在说什么没听全,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叫杨祺的女艺人在来的途中借了陈驿的手机打电话,结果把手机落在剧组的商务车上了。
“打电话给司机师傅问问看,让他再跑一趟,把手机给送回来。”一个男艺人出主意。
“再过三十多分钟就要登机了,我们没有司机的电话,打给剧组让他们去查也需要一段时间,可能来不及了。”杨祺看了陈驿一眼,“抱歉。”
“算了,小钟那里还有一支工作上的备用手机。”陈驿淡然道。
“这怎么行?那支手机或多或少有你的隐私,万一落到狗仔队的手里怎么办?”小钟急匆匆凑过去,似乎事态严重。
我也跟着紧张起来。丢手机没什么大不了,关键是手机里面的东西。之前自己帮忙给大家买水这种简单的举动都被误会,更何况是一支手机。娱乐圈这么复杂,一失足便成千古恨!
就在这时,宋浔冷静的声音穿插进来,大家纷纷安静下来朝他看去。
“我们还有三十多分钟登机。”宋浔边讲电话边看手表,“你说什么?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宋浔开始回应大家无声的询问:“我刚给陈驿的手机打电话,司机接的,他说路上出了一起车祸,短时间内没办法过来。”
闻言,大家明显一脸失望。
手机……三十多分钟……我在心里衡量一番,英勇地看着宋浔问道:“司机的车子现在在哪里?”
“在离机场两公里外的街心大道。”
宋浔一说完,我转身就跑,刚跑几步又倒回去,不由分说地拿走宋浔的手机:“总监,你的手机借我跟司机联系用。”
我一出机场就拦下计程车,但是很明显,那起车祸非常严重,计程车才跑了不到几分钟,就被前面的交警拦下来,我才知道,现在这条街心大道都禁止车辆通行了。
我想也没想就从车上下来,付了钱后抱紧包包就往前跑去,边跑边气喘吁吁地跟司机确认具体方位。
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跑得这么快,以前上学那会儿,我的体育成绩都是红灯高挂。当然现在我没空去矫情这是不是所谓的爱情的力量,总之我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拿回陈驿的手机。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前面的车子越来越多,堵成一团,喇叭声、咒骂声,还有小孩子的哭闹声不绝于耳。我灵巧地躲避着四周的铁盒,原本宽阔的大路被好几排车队挤得只剩下只能容得下一个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司机,我现在……现在差不多到了你说的位置了,你、你在哪?”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着手机喊,紧张地张望着这成百上千的紧挨着的车子。
“什么?红色奥迪前面?红色……看到了看到了!”我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起来。不远处,司机正从车窗探出大半个身子。
等跑到商务车旁,我基本已经气喘到说不出话了。
“谢、谢谢……”我拿过手机,如获至宝。顾不上司机后面的话,我把下滑到手臂的包包胡乱地拉回肩膀后,开始急速往回赶。
于是悲剧就这么发生了。
包包的带卡住了奥迪车的后视镜,我只觉得身后一重,整个人往后摔去。
有什么比自己摔倒,疼得死去活来时还要被人指着鼻子骂不长眼还悲惨的事吗?
虽然委屈,但是我毕竟理亏在先,所以在奥迪的车主下车检查完后视镜开始破口大骂时,我也只能憋屈地一直道歉,好在司机师傅出面调解,我才没被那位女车主纠缠太久。
不管怎样,手机没事已经是万幸了。
我赶回机场的时候,还差三分钟关闭机舱门,其他人都先登机了,只有宋浔、陈驿跟陈驿的助理小钟三个人站在检票口心急如焚地等待着。小钟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感叹道:“林澄,你太厉害了,居然赶上了。”
我在心里苦笑。时间紧迫,我顾不上手肘的伤痛,分别把手机还给宋浔跟陈驿,来不及坐下来喘口气,又走到检票处,刚从包包里翻出机票,宋浔却绕到我身后,在我背上轻拍起来。
我一愣,随即想到我刚才摔了一跤,背上大概沾染上了灰尘。我的脸一红,垂下头尴尬地道谢,宋浔却不领情,迅速收回手,抬步率先走了进去。
谢过之后我把票递向检票员,手刚抬起来,却碰到了一只陌生的手,转过头,就看见陈驿脸上若有似无的笑,他不知从哪里拿来一只创可贴,指着我挽起袖子的手臂说:“你的手受伤了,贴上这个吧。”
“谢谢。”我羞涩一笑,接过创可贴,扭头看了看手肘上的伤,顿时觉得,好像也不怎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