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家书》卷二五
(2019-02-09 07:0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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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父母(道光二十六年二月十六日)
男国藩跪禀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
男等在京合室平安,男病尚未痊愈。二月初吃龙胆泻肝汤,甚为受累,始知病在肝虚,近来专服补肝之品,颇觉有效,以首乌为君,而加以蒺藜、山药、赤芍、兔丝诸味。男此时不求疮癣遽好,但求脏腑无病,身体如常,即为如天之福。今年虽不能得差,男亦毫无怨尤。
同乡张钟涟丁艰,男代为张罗一切,令之即日奔丧回里。黎樾乔于二月十四到京。
四弟近日读书专以求解为急,每日摘疑义二条来问,为男煮药求医及纪泽教读,皆四弟独任其劳。六弟近日文思大进,每月作四书文六首、经文三首,同人无不击节称赏。请封之事,大约六月可以用玺,秋冬可以寄家。余详四弟书中。
男谨禀。
致澄侯、子植、季洪三弟(道光二十六年三月初一日)
澄侯四弟、子植九弟、季洪二弟左右:
昨接来信,家中诸事,琐屑毕知,不胜欢慰!祖大人之病,竟以眼沉香少愈,幸甚!然予终疑祖大人之体本好,因服补药太多,致火窒于上焦,不能下降,虽服沉香而愈,尚恐非切中肯綮之剂,要须服清导之品,降火滋阴为妙。予虽不知医理,窃疑必须如此,上次家书,亦曾写及,不知曾与诸弟商酌否?丁酉年祖大人之病,亦误服补剂,赖泽六爷投以凉药而效,此次何以总不请泽六爷一诊?泽六爷近年待我家甚好,即不请他诊病,亦须澄弟到他处常常来往,不可太疏,大小喜事,宜常送礼。
尧阶既允为我觅妥地,如其觅得,即听渠买,买后或迁或否,仍由堂上大人作主,诸弟不必执见。上次信言,予思归甚切,嘱弟探堂上大人意思何如?顷奉父亲书,责我甚切,兄自是谨遵父命,不敢作归计矣。郭筠仙兄弟于二月二十到京,筠仙与其叔及江岷樵住张相公庙,去我家甚近。翌臣即住我家,树堂亦在我家入场。我家又添二人服侍李郭二君,大约榜后退一人,只用一打杂人耳。
筠仙自江西来,述岱云母子之意,欲我将第二女许配渠第二子,求婚之意甚诚。前年岱云在京,亦曾托曹西垣说及,予答以缓几年再议。今又托筠仙为媒,情与势皆不可却。岱云兄弟之为人,与其居官治家之道,九弟在江西一一目击,烦九弟细告父母,并告祖父,求堂上大人吩咐,或对或否,以便答江西之信。予夫妇现无成见,对之意有六分,不对之意亦有四分,但求堂上大人主张。九弟去年在江西,予前信稍有微词,不过恐人看轻耳。仔细思之,亦无妨碍,且有莫之为而为者,九弟不必自悔艾也。
碾儿胡同之屋东,四月要回京,予已看南横街圆通观东间壁房屋一所,大约三月尾可移寓。此房系汪醇卿之宅,比碾儿胡同狭一小半,取其不费力易搬,故暂移彼,若有好房,当再迁移。黄秋农之银已付还,加利十两,予仍退之。曹仪斋正月二十六在省起行,二月二十九日到京,凌笛舟正月二十八起行,亦二十九到京,可谓快极。而澄弟出京,偏延至七十余天始到,人事之无定如此。
新举人复试题,“人而无恒”二句,“赋得仓庚鸣,得鸣字”,四等十一人,各罚停会试二科,湖南无之。
我身癣疾,春间略发而不甚为害;有人说方,将石灰澄清水,用水调桐油擦之,则白皮立去,现二三日一擦,使之不起白皮,剃头后不过微露红影,虽召见亦无碍。除头顶外,他处皆不擦,以其仅能济一时,不能除根也。内人及子女皆平安。
今年分房,同乡仅恕皆,同年仅松泉与寄云大弟,未免太少。余虽不得差,一切自有张罗,家中不必挂心。今日余写信颇多,又系冯李诸君出场之日,实无片刻暇,故予未作楷信禀堂上,乞弟代为我说明。澄弟理家事之间,须时时看《五种遗规》,植弟、洪弟须发愤读书,不必管家事。
兄国藩草。
禀父母(道光二十六年三月二十五日)
男国藩跪禀父母亲大人万福全安:
上次男写信略述癣病情形,有不去考差之意。近有一张姓医,包一个月治好,偶试一处,居然有验。现在赶紧医治,如果得好,男仍定去考差。若不愈,则不去考差。总之,考与不考,皆无关紧要。考而得之,不过多得钱耳。考而不得,亦未必不可支持度日。每年考差三百余人,而得差者通共不过七十余人,故终身翰林,屡次考差而不得者,亦常有也,如我邑邓笔山、罗九峰是已。男只求平安,伏望大人勿以得差为望。
四弟已写信言男病,男恐大人不放心,故特书此纸。
男谨禀。
致子植、季洪二弟(道光二十六年四月十六日)
子植、季洪两弟左右:
四月十四日接子植二月、三月两次手书,又接季洪信一片,子植何其详,季洪何其略也?今年以来,京中已发信七号,不审俱收到否?
第六号、第七号余皆有禀堂上,言今年恐不考差。彼时身体虽平安,而癣疥之疾未愈,头上、面上、颈上并斑剥陆离,恐不便于陛见,故情愿不考差。恐堂上诸大人不放心,故特作白折楷信,以安慰老亲之念。三月初,有直隶张姓医生,言最善治癣,贴膏药于癣上,三日一换,贴三次即可拔出脓水,贴七次即痊愈矣。初十日,令于左胁试贴一处,果有效验。二十日即令贴头面颈上,至四月八日而七次皆已贴毕,将膏药揭去,仅余红晕,向之厚皮顽癣,今已荡然平矣。十五六日即贴遍身,计不过半月即可毕事,至五月初旬考差而通身已全好矣。现在仍写白折,一定赴试。虽得不得自有一定,断不敢妄想,而苟能赴考,亦可上慰高堂诸大人期望之心。
寓中大小安吉,惟温甫前月底偶感冒风寒,遂痛左膝,服药二三帖不效,请外科开一针而愈。澄弟去年习柳字,殊不足观。今年改习赵字,而参以李北海《云麾碑》之笔意,大为长进。温弟时文已才华横溢,长安诸友多称赏之!书法以命意太高,笔不足以赴其所见,故在温弟自不称意,而人亦无由称之。故论文则温高于澄,澄难于兄;论书则澄高于温,温难为弟。
子植书法驾涤、澄、温而上之,可爱之至,可爱之至!但不知家中旧有《和尚碑》(徐浩书)及《敦家庙碑》(颜真卿书)否?若能参以二帖之沉着,则直追古人不难矣。
狼兼毫四枝既不合用,可以二枝送莘田叔,以二枝送茀庵表叔。正月间,曾在岱云处寄羊毫二枝,不知已收到否?至五月,钟子宾太守往湖南,又可再寄二枝。以后两弟需用之物,随时写信至京可也。
祖父大人嘱买四川漆,现在四川门生留京者仅二人,皆极寒之士。由京至渠家有五千余里,由四川至湖南有四千余里,彼此路皆太远。此二人在京常半年不能得家信,即令彼寄信至渠家,渠家亦万无便可附湖南。九弟须详禀祖父大人,不如在省以重价购顶上川漆为便。
做直牌匾,祖父大人系貤封中宪大夫,父亲系诰封中宪大夫,祖母貤封恭人,母亲诰封恭人。京官加一级请封,侍讲学士是从四品,故堂上皆正四品也。蓝顶是暗蓝,余正月已寄回二顶矣。
书不宣尽,诸详澄、温书中。今日身上敷药,不及为楷,堂上诸大人两弟代为禀告可也。
禀父母(道光二十六年五月十七日)
男国藩跪禀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
五月初二日赴圆明园,初六日在正大光明殿考试,共二百七十人入场,湖南凡十二人。首题“无为小人儒”,次题“任官惟贤才”一节,诗题“霖雨即零,得沾字”。男两文各七百字,全卷未错落一字。惟久病之后,两眼朦胧,场中写前二开不甚得意,后五开略好。今年考差,好手甚多,男卷难于出色。兹命四弟誉头篇与诗一首寄回,伏乞大人赐观。男在场中不敢潦草,则知男病后精神毫无伤损,可以放心。知男写卷不得意,则求大人不必悬望得差。堂上大人不以男病为忧,不以得差为望,则男心安恬矣。
男身上癣疾,经张医调治,已愈十之七矣。若从此渐渐好去,不过闰月,可奏全效。寓中大小平安,男妇有梦熊之喜,大约八九月当生。四弟书法,日日长进。
冯树堂于五月十七到京,以后纪泽仍请树堂教,四弟可专心读书。六弟捐监,拟于本月内上兑,填写三代履历,里邻户长,一切男自斟酌,大人尽可放心。
纪泽书已读至“浩浩昊天”,古诗已读半本,书皆熟。三孙女皆平安。
同乡各家皆如常。
京师今年久旱,屡次求雨,尚未优渥,皇上焦思,未知南省年岁何如也?
男谨禀。
禀父母(道光二十六年闰五月十五日)
男国藩跪禀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
男自考差后,癣疾日愈,现在头面已不甚显矣,身上自腰以下,亦十去七八,自腹以下尚未治,万一放差,尽可面圣谢恩。但如此顽病,而得渐好,已为非常之喜,不敢复设妄想矣。
六弟捐监,于五月二十八日具呈,闰月初兑银,二十一日可领照。六月初一日可至国子监考到,十四日即可录科。仰承祖父叔父之余荫,六弟幸得成就功名,敬贺敬贺!
男身体平安,现服补气汤药,内有高丽参、焦术,男妇及孙男女四人并如常。四弟自树堂教书之后,功课益勤,六弟近日文章,虽无大进,亦未荒怠。
余俟续呈。
男谨禀。
禀父母(道光二十六年七月初三日)
男国藩跪禀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
六弟六月初一日在国子监考到,题“视其所以”,经题“闻善以相告也”二句,六弟取到一百三名。二十五日录科,题“齐之以礼”,诗题“荷珠,得珠字”,六弟亦取列百余名。两次皆二百余人入场。
男等身体皆平安,男妇及孙男女皆安泰。今年诰封轴数甚多,闻须八月始能办完发下。男于八月领到即恳湖南新学院带至长沙。男另办祖父母寿屏一架,华山石刻陈传所书“寿”字一个,新刻诰封卷一百本,共四件,皆交新学院带回,转交陈岱云家。求父母大人于九月二十六七赴省,邹云陔由广西归,过长沙不过十月初旬。渠有还男银八十两,面订交陈季牧手。父亲或面会云陔,或不去会他,即在陈宅接银亦可。十月下旬新学院即可到省,渠有关防,父亲万不可去拜他,但在陈家接诰轴可也。若新学院与男素不相识,则男另觅妥便寄回,亦在十月底可到省,最迟亦不过十一月初旬。父亲接到,带归县城,寄放相好人家或店内,至二十六日令九弟下县去接。二十八夜,九弟宿贺家坳等处。二十九日祖母大人八十大寿,用吹手执事接诰封数里,接至家,于门外向北置一香案,上竖圣旨牌位,将诰轴置于案上,祖父母率父母望北行三跪九叩首礼。
寿屏请萧史楼写。史楼现未得差,若八月不放学政,则渠必告假回籍,诰轴托渠带归亦可也。一切男自知裁酌。兹寄回黄芽白菜子一包,求查收。
余俟续呈。
男谨禀。
禀父母(道光二十六年七月十八日)
男国藩跪禀父母亲大人膝下:
四弟、九弟信来,言家中大小诸事,皆大人躬亲之,未免过于劳苦。勤俭本持家之道,而人所处之地各不同,大人之身,上奉高堂,下荫儿孙,外为族党乡里所模范,千金之躯,诚宜珍重!且男忝窃卿贰,服役已兼数人,而大人以家务劳苦如是,男实不安于心。此后万望总持大纲,以细微事付之四弟,四弟固谨慎者,必能负荷;而大人与叔父大人惟日侍祖父大人前,相与娱乐,则万幸矣!
京寓大小平安,一切自知谨慎,堂上各位大人,不必挂念。
余容另禀。
致父母(道光二十六年九月十九日)
男国藩跪禀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
九月十七日,接读家信,喜堂上各位老人安康,家事顺遂,无任欢慰!
男今不得差,六弟乡试不售,想堂上大人不免内忧,然男则以不得为喜。盖天下之理,潢则招损,亢则有悔,日中则昃,月盈则亏,至当不易之理也。男毫无学识,而官至学士,频频非分之弟,祖父母皆康强,可谓盛极矣。现在京官翰林中无重庆下者,惟我家独享难得之福。是以男悚悚恐惧,不敢求非分之荣,但求堂上大人眠不得差,六弟不中为虑,则大慰矣!况男三次考差,两次已得,六初次下场,年纪尚轻,尤不必挂心也。
同县黄正斋,乡试当外帘差,出闱即患痰病,时明时昧,近日略愈。
男癣疾近日大好,头面全下看见,身上亦好了。在京-切自知谨慎。
男谨系。
禀父母(道光二十六年十月十五日)
男国藩跪禀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
九月十九日发第十七号家信,十月初五发十八号信,谅已收到。
九月十二三四日内,诰轴用宝,大约十八日可领到。同乡夏阶平部丁内艰,二十日起程回南。男因渠是素服,不便托带诰轴,又恐其在道上拜客,或有耽搁。祖母大人于出月二十九寿,若赶紧送回,尚可于寿辰迎接诰轴。是以特命四弟束装出京,专送诰轴回家,与夏阶平同伴,计十一月十七八可到汉口。汉口到岳州,不过三四天,雇轿五天可到家。四弟到省,即专人回家,以便家中办事,迎接诰命。
凡事难以逆料,风顺则坐船,风不顺则坐轿。恐四弟道上或有风水阻隔,不能赶上祖母寿辰,亦未可知。家中做生日酒,且不必办接诰封事。若四弟能到,二十七日有信,二十八办鼓手、香案,二十九接封可也。若二十七无四弟到省之信,则二十九但办寿筵,明年正月初八日接片可也。倘四弟不归而托别人,不特二十九赶不上,恐初八亦接不到,此男所以特命四弟送归之意耳。
四弟数千里来京,伊意不愿遽归。男与国子监祭酒车意园先生商议,令四弟在国子监报名,先交银数十两,即可给与顶戴。男因具呈为四弟报名,缴银三十两,其余俟明年陆续缴纳,缴完之日,即可领照。男以此打发四弟,四弟亦欣然感谢。且言愿在家中帮堂上大人照料家事,不愿再应小考,男亦颇以为然。
男等在京身体平安,男妇生女后亦平善。六弟决计留京,九弟在江西,有信来甚好。陈岱云待之如胞弟,饮食教诲,极为可感!书法亦大有长进。然无故而依人,究似非宜。男写书与九弟,嘱其今年偕郭筠仙同伴回家,大约年底可到家。男在京一切用度,自有调度,家中不必挂心。
男谨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