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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研读 |
分类: 书评《三国演义》 |
《张翼德怒鞭督邮》是《三国演义》开头部分写得很精彩的一段,一般读者都为张老三的表现喝彩,确实这段戏台上唱主角的是张飞,但我认为关公的配角演得更精彩,刘备作为大哥,作为一个线索人物,在这次非常出乎他意外的事件中更是表现得老谋深算,性格、心理都被作者写得淋漓尽致。仔细读读,真是如陈年老酒,回味悠长。但要说关羽就必须先说张飞,捎带着刘备,还有那个倒霉的督邮。
先来看看原文节选:玄德将兵散回乡里,止带亲随二十余人,与关、张来安喜县中到任。署县事一月,与民秋毫无犯,民皆感化。到任之后,与关、张食则同桌,寝则同床。如玄德在稠人广坐,关、张侍立,终日不倦。到县未及四月,朝廷降诏,凡有军功为长吏者当沙汰。玄德疑在遣中。适督邮行部至县,玄德出郭迎接,见督邮施礼。督邮坐于马上,惟微以鞭指回答。关、张二公俱怒。及到馆驿,督邮南面高坐,玄德侍立阶下。良久,督邮问曰:“刘县尉是何出身?”玄德曰:“备乃中山靖王之后;自涿郡剿戮黄巾,大小三十余战,颇有微功,因得除今职。”督邮大喝曰:“汝诈称皇亲,虚报功绩!目今朝廷降诏,正要沙汰这等滥官污吏!”玄德喏喏连声而退。归到县中,与县吏商议。吏曰:“督邮作威,无非要贿赂耳。”玄德曰:“我与民秋毫无犯,那得财物与他?”次日,督邮先提县吏去,勒令指称县尉害民。玄德几番自往求免,俱被门役阻住,不肯放参。
却说张飞饮了数杯闷酒,乘马从馆驿前过,见五六十个老人,皆在门前痛哭。飞问其故,众老人答曰:“督邮逼勒县吏,欲害刘公;我等皆来苦告,不得放入,反遭把门人赶打!”张飞大怒,睁圆环眼,咬碎钢牙,滚鞍下马,径入馆驿,把门人那里阻挡得住,直奔后堂,见督邮正坐厅上,将县吏绑倒在地。飞大喝:“害民贼!认得我么?”督邮未及开言,早被张飞揪住头发,扯出馆驿,直到县前马桩上缚住;攀下柳条,去督邮两腿上着力鞭打,一连打折柳条十数枝。玄德正纳闷间,听得县前喧闹,问左右,答曰:“张将军绑一人在县前痛打。”玄德忙去观之,见绑缚者乃督邮也。玄德惊问其故。飞曰:“此等害民贼,不打死等甚!”督邮告曰:“玄德公救我性命!”玄德终是仁慈的人,急喝张飞住手。傍边转过关公来,曰:“兄长建许多大功,仅得县尉,今反被督邮侮辱。吾思枳棘丛中,非栖鸾凤之所;不如杀督邮,弃官归乡,别图远大之计。”玄德乃取印绶,挂于督邮之颈,责之曰:据汝害民,本当杀却;今姑饶汝命。吾缴还印绶,从此去矣。”督邮归告定州太守,太守申文省府,差人捕捉。
咱一点一点的看张飞怒打督邮,很有意思。首先看前面的铺垫,作者很仔细地写了一笔:“到任之后,与关、张食则同桌,寝则同床。如玄德在稠人广坐,关、张侍立,终日不倦。”也就是说他们三人平常天天在一块儿,形影不离。但是督邮来考察了,一见面督邮的高傲就让关张二公“俱怒”,在馆驿中刘备被责骂以后关张二人心里怎么想什么感受作者虽然没有再写,但可以想象出来。刘备来馆驿申告几次俱不被放参,那二位肯定不可能高兴了。按说应该在一块儿合计合计,可关公躲到哪里去了呢?不陪大哥,也不陪三弟?让张飞一个人喝闷酒,喝了闷酒出来正好看到老人们被门吏“赶打”,注意这里是“赶打”,不是“打赶”,什么意思呢,就是轰走算完,不是真的要打,也不是已经打了;如果颠倒过来,就真是“害民”了,也就真的该打了。张飞本来就喝了酒,生着气出来的,又听了老人们的哭诉,就像鲁提辖听了金老父女的哭诉一样,立刻就火冒三丈。提辖是要去打死了那厮;张飞是直接大怒,“睁圆环眼,咬碎钢牙,滚鞍下马,径入馆驿,把门人那里阻挡得住,直奔后堂,”这一系列连贯的动作描写真是淋漓尽致得活画出张飞暴怒的样子,他已经失去了理智,我想就算这时刘备在现场给他使眼色他也看不见,他不是关公,关公在许田射猎时要杀曹操,刘备一个眼色就制止住了,因为关公是有自制力的人,是理性能控制感性的人,是能斟酌权衡把握分寸的人。(也正因为这样,刘备才更喜欢关公,但我们更喜欢张飞的直爽豪放)。张飞“见督邮正坐厅上,将县吏绑倒在地”,大喝:“害民贼,认得我么?”我先说一句:督邮下来考察干部,索要贿赂,在那时是很正常的事(现在不也是一样吗?),再说从前面对“赶打”的分析来看,督邮还真没做什么“害民的事”,所以张飞骂得不是很有道理。“认得我么?”问得更是没什么意思,难道认得你便不打他?再说你也没打算让人家回答你呀,不等人家开言,上去就“揪住头发,扯出馆驿,直到县前马桩上缚住;攀下柳条,去督邮两腿上着力鞭打。一连打折柳条十数枝。”我们看这里张飞打督邮,动作样子都很吓人,但张飞并没有要往死里打的意思,只是想惩戒一下,替哥哥和自己出出气罢了,至于后面说的“不打死等甚”,也不过是吓唬吓唬罢了。
可是三爷没想到的是自己的一时冲动,虽然替大哥出了气,却给大哥惹来了更大的麻烦,要不是关二爷出来圆场,后面怎么收拾还真不好说——大哥领着两位弟弟辛辛苦苦挣来的一个前程,就因为自己酒后的一时冲动给毁了!虽然张三爷还意识不到这一点,可是后来再犯同样的错误的时候,老大不说,老二也要开金口了。但今天这事不一样,关二爷到底怎么说的呢?只好等明天接着分析了——这篇已经够长了。